曹夢昕
那時候,天很藍,云很淡,春陽很溫暖,我們很年輕。
那時候,返青的麥苗,蔥蘢、茁壯、油綠,卯足勁兒往上竄;萬條金絲的柔枝,鉆出鵝黃的嫩芽,在東風里快樂地蕩著秋千;黃燦燦的迎春花,綻放太陽一樣的笑臉,吹著小喇叭樂開了花……
那時候,我們沒有作業(yè),不受老師和家長的強迫,放學后成群結(jié)隊挎著竹筐去田野里瘋玩瘋鬧,回家時竹筐里已經(jīng)裝滿了根白肥嫩、葉翠厚實的“羊角菜”,娘在熱水里焯一下,然后與金黃的玉米面摻在一起,粗糧加野菜,神仙羨慕的養(yǎng)生佳肴誕生了。
或者到黃昏,每人帶一個玻璃瓶子,去樹下捉個頭像黃豆一樣的“老摸螢”“黑摸蟲”——那是一些呆呆笨笨的昆蟲,躲在剛剛發(fā)出新芽的柳樹上、榆樹上。細一些的樹,我們就用雙手握著,用力搖晃幾下,“噼噼啪啪”的“獵物”便落在地上,它們雖然有翅膀,不知是摔懵了還是仍舊沉醉在癡迷的春夢里,反正很少有展翅飛逃的,被興奮的“小獵手”們,彎腰像撿豆那樣一一捉入瓶中;粗點的樹,我們就會用腳狠勁踹兩下,那些家伙也會像下雨一般“稀里嘩啦”地掉下來。
繞著村前莊后,轉(zhuǎn)不了多長時間,玻璃瓶就裝滿了,瓶口靠近耳朵聽一聽,“嗡嗡嗡”它們正在里面趕大集呢!東跑西顛,收獲多多、快樂多多。滿載而歸的我們回到家,擰開瓶蓋,用力把它們甩出來,撒落在雞窩前,給那些即將歸舍的雞鴨,又加了一頓豐盛的大餐,又可以多醞釀幾枚蛋。買鹽的錢有了著落,讓娘倍受貧苦折磨的臉上,難得地浮現(xiàn)出笑顏。
那時候,放學后我們在街道上玩游戲,東邊站一排,西邊立一行,一問一答地喊著:“高粱葉/批大刀/誰家的孩子讓俺挑/挑誰呀/挑老包/老包有胡子/挑你老頭子/挑誰呀?/挑——小花!”
那個膚色黝黑,個頭不太高,扎著兩個羊角辮的小姑娘就奮力向?qū)γ鏇_去,對面那排人正手拉手擋著呢。呵,小花真有勁!竟然沖開了,她就得勝返回了;如若沖不開,她就只好被“俘虜”留下來。
我們沒有多余的錢買玩具,沒有上不完的“補習班”“輔導班”“特長班”,也沒有人身安全方面的顧慮。我們有的,是無憂無慮的童年,是四季分明的、哪怕衣服上打著補丁也開開心心的童年。
那時候,天很藍,有裊裊炊煙在屋的上空飄散;云很淡,飛機過后拉起長長的白線,我們也會仰臉看半天;春陽很溫暖,粗茶淡飯,我們活得健康,活得自然;我們很年輕很年輕,你拖著清鼻涕,他穿著露大拇腳趾的千層底。但是,我們笑得很甜,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