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啟忠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又到一年一度風(fēng)清景明時節(jié),梨花風(fēng)起,點點哀思。
記得年幼,每逢清明,父親都要帶上我們幾個小孩去掃墓。幾座孤墳淹沒在荒草野徑中,那里面埋著爺爺?shù)臓敔?、爺爺?shù)母改浮m然我們素未謀面。
父親去年最后一次領(lǐng)著我們清明祭祖,患有重病的父親幾乎走不動了,仍拄著拐杖,在我們的攙扶下來到墳前。父親淚眼朦朧,對著先人抑或?qū)χ覀冟哉Z:“人這一輩子,只有站在這里,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將向何處!”父親樸實而又哲理的話語讓我們?yōu)橹膭?,無形中感覺到了一個男人的責(zé)任和擔(dān)當(dāng)。
父親走了,長眠于他清明經(jīng)常帶領(lǐng)我們?nèi)サ牡胤?,這兒是他的家,也是我們所有人的歸宿。
小時父親領(lǐng)著我們清明掃墓的鏡頭一一浮現(xiàn)在眼前。
掃墓途中,父親肩扛鐵锨、手拎祭品,邊走邊講祖輩的陳年往事——他們?nèi)绾蝸淼竭@個鄉(xiāng)村,如何遭遇亂世如麻,如何遍嘗人世苦楚,如何艱辛創(chuàng)業(yè)起家,如何不幸離開人世。
父親對我們講得最多的自然是祖父——私塾先生的清貧迂腐,三下考場的晦氣和落魄……年年講、年年復(fù),一遍一遍,永不厭煩。
冬去春來,草木萌生。
待到砍枝鋤草、翻溝培土,隱沒在雜草間的舊墳頓然一新。此時,父親以極其神圣的表情,擺上祭品,鋪上麻紙,點燃紙錢,引導(dǎo)我們相繼跪拜,口里念叨著請祖先保佑之類的話。
末了,還會燃一掛鞭。田野深處,紙煙四起,鞭炮聲此起彼伏。
正是,清明幾處有新煙,滿坡哀思與塵埃。
因與祖輩并不相識,不諳世事的我們自然談不上感情,也沒什么哀愁,反倒因為這種肅穆莊嚴(yán)的滿滿儀式感,覺得好玩、新奇、興奮。
每次掃墓歸來,父親總要意味深長叮囑我們:“我講的這些古,你們要牢牢記在心里”。而我們,總似懂非懂點點頭。
如今,我又擔(dān)當(dāng)起了父親的重任,每年的清明,領(lǐng)著兒子兒媳、孫子孫女來墳前祭奠父親,耳畔不由得又響起父親的話:“人這一輩子,只有站在這里,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將向何處!”
梨花風(fēng)起正清明。父親,我們來看您來了,你看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