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薈蓉
“蓉兒哎,回來吃飯呃……”童年的記憶中,奶奶的聲音總是伴隨著夕陽的余暉,回蕩在家門口。每次聽到奶奶的呼喚,無論是在踢毽子,還是在跳房子,我都會立即停止,撒著歡兒跑回家去。一路上,滿腦子想的都是奶奶可能做的美味。
那時物質(zhì)貧乏,不到過年是沒有肉吃的,都是地里長什么我們就吃什么。但奶奶總能用那雙粗糙的大手給我們做出很多精美的吃食。我最難忘的是秋冬時節(jié)奶奶用草木灰煨熟的紅薯。
紅磚壘成的柴火灶,稻草或枯樹枝燃燒后的余火,正好用來煨紅薯。紅薯要選那些個小的,每次不能煨太多。紅薯太大或太多,就煨得半生不熟。
奶奶先用火鉗撲打著灶里燃燒著的草木,待到明火熄滅,就將紅薯煨在紅通通的草木灰里。過一會兒再用火鉗將紅薯翻轉(zhuǎn)一下,這是讓紅薯均勻受熱,防止紅薯外糊而內(nèi)生。
烤紅薯的香味非常勾人。往往還隔著幾戶人家,我就聞到了它的甜香了。我三步并作兩步跑回家,直奔灶門口,看到灶里黑黢黢的,就伸手去灶灰里刨紅薯。
奶奶總是及時捉住我的手,然后,她會用火鉗從灶灰里夾出一個紅薯。我再也等不及了,一把抓過來。剛煨出來的紅薯火燙火燙的,我丟下紅薯直甩手,嘴里大叫:“哎喲,燙死我了,哎喲……”奶奶會拉過我的手說:“蓉兒,過來,給奶奶看看,燙傷沒有?”
看到我確實沒燙傷,奶奶就會撿起地上的紅薯,吹吹灰,然后剝開一個小口,將那焦黃松軟的紅薯喂到我嘴里,說:“慢點吃,別噎著!”
秋天,紅薯豐收了,奶奶會將那些挖破了的紅薯變著花樣做給我們吃。紅薯燜飯、紅薯煮小米粥、蒜瓣炒紅薯絲、油炸紅薯片……然后,她精選那些品相完好的紅薯入窖。窖里存放的紅薯,在春節(jié)吃,甘甜多汁,和梨的味道差不多。還可以炸薯條,香得很。
紅薯香貫穿了我的整個童年。在人到中年的今天,我仍然抗拒不了街頭的烤紅薯誘惑,每次迎著那香味走去,就好像走進歲月深處?;秀敝?,慈眉善目的奶奶,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