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放假,我開車回家。剛到村口,娘已經(jīng)等在那兒了。我看著娘額頭的汗珠說:“等很久了吧?”娘掩飾說:“才等了一會兒?!?/p>
娘像招呼客人一樣地接過我手里的東西,嘴里說著:“渴了吧?給你沏上茶了?!蔽叶似鸩璞蛞豢冢杷粵霾粻C正合口。院子里玉米堆得像小山似的,我問娘:“怎么不用聯(lián)合收割機(jī)收?”娘說:“用聯(lián)合收割機(jī)一畝地花好幾十塊,咱這十幾畝不少錢呢!俺和你爹幾天就剝完了?!?/p>
娘說:“你多少年沒在家住了,這回多住兩天。這不,我給曬上被子了?!蔽冶緛硐胝f下午回去,看到娘欣喜的表情,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娘在院子里種了茄子、辣椒、韭菜,我?guī)湍锝y(tǒng)統(tǒng)收了一遍。娘說自己種的菜不打農(nóng)藥,吃著放心。我一邊摘菜一邊聽娘說著東家長西家短的事兒,末了娘不忘囑咐我:“家有老人是一寶,一定要對公公婆婆好”“在單位要跟同事處好關(guān)系”……
娘從櫥子里拿出一件棉襖,說是給我做的。我說現(xiàn)在離冬天還遠(yuǎn)著呢,做棉襖干什么,再說冬天有暖氣,穿不著。娘說趁現(xiàn)在眼力還看得見,給你們姊妹仨每人做了一件。娘執(zhí)意要我穿上試試,說不合適再改。棉襖是紅花金絲絨面,軟軟的,摸上去特舒服。穿上棉襖在鏡前一照,嗬,大小肥瘦正合適,鏡中的我像個小媳婦。
夕陽西下,我要回去了。娘把那件棉襖用包袱包好。晚霞映照著娘古銅色的臉,看著娘幾乎全白的頭發(fā)、有些佝僂的腰板,我心里不是滋味。娘老了。從娘的臉上看到她的不舍,娘說我每次來去都是這么慌忙,放假也不在家住兩天。我嘴上說改天再來,其實自己也說不準(zhǔn)“改天”是哪一天。我搖上車玻璃不忍再看娘的臉。
月上柳梢頭,剛進(jìn)家門,手機(jī)響了,是娘打來的。娘說包袱里放了一袋紅棗,娘知道我胃不好,讓我炒了泡水喝,養(yǎng)胃。娘說那棗是舅舅家表哥給姥姥買的,姥姥給了娘,娘舍不得吃,一直為我留著。
我打開包袱,在棉襖的中間看到了娘說的那袋紅棗,棗的中間有些許蟲子屎之類的東西,幾只白白的小蟲子在蠕動,那棗分明早已被蟲子嘗了鮮并安了家。我抬頭望向窗外,一輪明月掛在天空,又大又圓,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孫秀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