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書峰
我時常去我朋友的新居聊天。朋友家同一單元同一層對門的新鄰居是一位很有些特殊性的住戶,也正因此所發(fā)生的一段故事,令我感慨不已。
現(xiàn)如今的城市建筑水泥壁壘十分堅硬,這便很有效地將人們隔絕了起來。有時人們在一起相鄰了許久互不認識,即使見了面也形同陌路,好一些的會禮貌地點點頭,但絕不無端來往。我搞不清楚是生活的節(jié)奏使然,還是人際關(guān)系的陌生化使然?我有時很留戀那種大院似的雜居:一個大院里的鄰居們,親如兄弟姐妹,做飯時誰家缺了根蔥,誰家忘了賣鹽,走門串戶順手拿來,真是親密無間,其樂融融……感慨歸感慨,誰也擋不住時代前進的腳步,誰也想住進嶄新的私密性很好的樓房。
我每每去看望這位軟件開發(fā)者的朋友,總要聽他一些牢騷:你說我怎么這么倒霉!我問道,又是什么不順心的事,惹得你發(fā)此牢騷?朋友講:我對面是一位“叮當響”愛好者!何謂“叮當響”?我故意打趣地逗他。朋友做出痛苦狀:就是一位鋼琴愛好者,你說,他天一亮就開始“叮當響”,吃罷飯又接著彈上了……說話間,我真的聽到一陣陣練鋼琴的聲響。說實話,聽鋼琴的音階和練習(xí)曲彈奏確實有些枯燥。又過了一會兒,隔壁又響起了那首有名的貝多芬的《致愛麗絲》。我說,這不挺優(yōu)美的么,你一邊敲鍵盤,一邊還有音樂伴奏,這會調(diào)動你的靈感呀!朋友無奈地搖搖頭:真沒辦法呀!樓房是各自獨立的天地,誰好管誰呢?
我與朋友為了編程的事,常在一起碰頭,所以去的次數(shù)多了便見怪不怪了。當我聽到那不肯休息的琴聲日漸恬美,我還真為那位鄰居暗中叫好呢!你聽,他彈奏的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該是多么熱烈而深情,那動聽的旋律堪稱撼動人心。我在猜想彈奏者的形象,并浮現(xiàn)出那舞蹈般跳躍的手指……
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去友人那兒了。晚秋過后,已是初冬,那滿樹的黃葉,已飄零殆盡。我再去友人那兒敘談,說話間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對了,鋼琴聲!我便打聽:誒?怎么聽不到鋼琴聲了?朋友沉寂了片刻,傷感地說:以后再也聽不到了!他走了。彈鋼琴的鄰居是一位晚期的癌癥病人,他伴著音樂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后時刻。其實,最后鄰居已經(jīng)彈不成鋼琴了,他家里傳出的音樂聲,是他平時的錄音帶,這是鄰居的妻子說出來的。
人世間因產(chǎn)生隔膜而誤會,而美好的東西,總會讓人回味。我想,心靈的琴聲不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