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個怕冷的人,十月開始抱暖水袋,十一月,玉指開始呈糯米藕色。然,我卻酷愛冬天。
??? 冬天給我的第一感覺是干凈——是這個詞了:干凈!你看,水瘦了,鳥飛了,花謝了,蟲入穴了,谷子黃豆都割盡了。闊葉的樹,皆謝了妝,那些春日里夏日里,一樹樹一簇簇,絮絮叨叨、半真半假的情話,喋喋不休的爭執(zhí),貪不完的浮華,都隨著葉子,一片片,歸了根,入了土。遠(yuǎn)山不再蒼翠,被薄薄的煙籠著,是淡墨的畫。一切物像,不再大紅大紫,不再嘈嘈切切,都變得淡泊安靜。時不時地,會飄下幾場雪,如煙的意像,傾刻間變成千株玉萬朵云,極目遠(yuǎn)望,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凈。
??? 在這淡墨的世界里,最美好的事,是像野鶴似地行走。戴上帽子,圍上圍巾,穿上厚厚的羽絨服,厚底的休閑鞋就出發(fā)了,要大步地走,走出一種豪邁來,也更能產(chǎn)生熱量。風(fēng),涼嗖嗖的,往脖子里灌,不怕!這風(fēng),是干凈的,如果非要再換個詞的話,我喜歡用“清?!?,清爽而凜洌。風(fēng)里沒有亂七八糟的脂粉氣、發(fā)酵氣和腐敗氣,那些莫名其妙的氣味,都被凍得凝固了起來。冬天的風(fēng),是從霜上,從雪上,從冰上,呼嘯而來的,抓一大把,液化了,洗臉,能洗出個“清水芙蓉”。
??? 御風(fēng)而行,想像自己有兩只寬大的翅膀,是欲飛的大鳥。在荒村野地里行走,時不時遇上一只狗,“汪汪”地吠幾聲,幾只麻雀,圍著你跳幾跳。麥秸打成了垛,遠(yuǎn)看,一個個饅頭似的站著。背風(fēng)向陽的那一面,是享暖的好地方,走累了,靠在上邊,閉目養(yǎng)神,陽光,蠶絲似地細(xì)膩,溫柔地纏在身上。想起一個朋友來,事業(yè)有成的他,最向往的事,便是靠著垛子曬太陽,笑。人往往很矛盾,靠著垛子的人,做著騰達(dá)的夢;騰達(dá)的人,做著垛子的夢,而此刻,自己正在享受這份溫暖。
??? 就這樣,走走停停,一路風(fēng)光看盡。草是枯的,麥?zhǔn)乔嗟?,溪水,結(jié)了羽毛似的薄冰。閑不住的人,正拿著鋤頭,在麥田里除草。霜落了一層又一層,卻凍不死那些菠菜青蒜,它們收緊了身子,抵御著陣陣寒風(fēng)。偶爾,會遇上一團(tuán)篝火,紅艷艷地沖起兩米高,火邊圍著扯閑的幾個人,熟人,在路上相遇了,抓幾把干柴點(diǎn)了,圍火暢談,談完了,又各奔西東。再看自己,走了半天,是用不著烤火的,嘴里哈著白汽,身上也熱得想冒煙,先是摘了帽子,再去了圍巾,最后脫了棉襖,手心里冒出了汗,這一刻,被霜風(fēng)吹著,感覺只一個字:“爽”!
??? 冬天,是屬于自己的季節(jié)。外面霜風(fēng)凄緊,大雪紛飛,自己可以放心地孵在家里,或看書,或發(fā)呆,或圍爐煮酒。那些沒意思的人,語言無味的,面目可憎的,借錢的,逼債的,來斗嘴的,不是后邊有把刀架著,是斷不會這時候來的,他們也怕路滑,也怕冷。倘這時有人來,必是知已、情侶,或老母親。知已是來喝綠蟻酒的,情侶是一日三秋,老母親是來送棉衣棉鞋的,不論怎樣,都讓人歡喜。屋子里,溫暖如春,百合花開著,音樂流淌著,鐵觀音泡著……
??? 冬天里,還有那么多熱氣騰騰的節(jié)日,圣誕節(jié),元旦,春節(jié),情人節(jié)……經(jīng)典的,時尚的,傳統(tǒng)的,浪漫的都接二連三地登場。我是個愛清靜,又愛熱鬧,愛獨(dú)處,又愛群居的人,在冬天里,這種情緒,可以發(fā)揮得酣暢淋漓。
??? 人生如四季,春有花,夏有葉,秋有果實(shí)而冬有雪,每個季節(jié)有每個季節(jié)的好,熱愛生命,也這些季節(jié),即便是,嚴(yán)酷冬。
□ 梁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