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拾夢
冬的凜冽,冷落了大清河。她也不惱,借著冰霜寒氣,她端坐大地,梳籠妝容,梳籠她首飾匣中的四圖五園和八景,把北國寒冬寂寥時,端莊大氣的秀麗,還給人看,還給那愛美的妙人瞧。有佳人回眸流轉,問一句,可見梅園,梅花香否?
其實也不冷落。深冬寒晨,冰凌掛角,有紅襖小童奔走橋上,身后牽著不惑老人氣吁吁的追趕,銀白發(fā)尖上,還招惹了霜。一老一少呵氣如霧,如名人園中的海市蜃樓,石塑拱手,把隆冬時節(jié)大寫的驚嘆,還給齊河。大腳小腳輾轉在橋,就像踏在龍脊背上,擂響了,大清河今晨的第一通鼓聲。
有白衣青年慢跑在沿河大路上。他抬頭之時,用手遮陽,瞅見了寶塔尖上閃爍的金光。他驚訝于寶塔的肅穆,又驚喜于發(fā)現(xiàn)了不同的美景。
掃箸和橘黃馬甲總準時上崗,微駝的環(huán)衛(wèi)大娘,把表情和斜斜長在身后的影子,刻在長廊碑室的外壁之上,抬眼瞧去,東環(huán)長嶺處,乍放著,巍巍古長城的斑斕金光。熬打歲月不屈的老嫗,眼含清霜,含著古齊大地沉淀下的寧靜,那動作是一種虔誠,細看無聲。
少年持竿而來,紫條紋和白條紋,盤踞在他脖頸里,守衛(wèi)那片尚未成熟的肌膚。釣竿與河冰兩三次親密接觸,少年彎腰,拾起石片,揚手,給大清河為他封鎖的身軀,刻上一串有規(guī)律的印記。少年喃喃自語,釣啥么?釣雪?
我來大清河拾夢。昨夜,我夢見寶塔清脆鈴聲在河邊響起。我挎著籃子,把青草和沙,石子和花,一股腦裝了。我邊走邊唱,一首詞律悠美綿長的歌謠。我夢見,盛夏時節(jié)清涼的河水浸濕了短褲,躲閃不及雙腿誤傷了一尾青魚。我夢見,河面長滿了稚童的腦瓜,那些發(fā),烏黑發(fā)亮,把生命美好的氣質,獻給了夢中的大清河。
這些綿延秋冬春夏的夢,醉了生活和心靈。于是,便有了躍然紙上文字的靈動,有了攝影攝像長槍短炮視角下的婉約或張狂,有了水墨丹青秀美的意境。大清河不似江南,更無裊裊青煙、綿綿細雨,她坐落北國,更像宮廷貴族大院落里生長的千斤小姐,舉手投足間,莫不是大氣迎袖,氣質端莊。但看這四季,唯這冬意境更甚,沒了夏天煮開了鍋、沸了水般的歡愉,卻有顧盼生輝,落落大方的悠然。
耀陽東升,我揣了一兜余輝歸來,拾了一身清凈歸去。夢,寄情于水,寄情于畫,寄情于大清河。
□董樹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