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是灌漿的季節(jié),坐在玉米地里,可以聽到玉米粒膨脹的“咕?!甭暋{是大自然的豐滿秀筆,沒有漿,再美的景色也缺乏成熟的姿態(tài)。
進入八月的鄉(xiāng)間,遼闊的綠和澎湃的熱量交織著,甚至滲透到每一個細胞里,無論是古遠的甸旁,還是新墾的耕地,都充斥著漿果成型的夢想。有位詩人說,八月是把白亮的陽光喝到綠色身體里的樂章,這種音樂每一位辛勤忙碌的農(nóng)人有著深深的體會,就像當年孔子聞樂三月不知肉味一樣,其言誠哉!
八月的高峰,以灌漿為魂魄,這是激情上演的歲月。所有的綠色生命,信仰太陽,追慕太陽,然后把太陽變成一縷縷絲線,把根莖吸吮來的水變成甘甜的營養(yǎng),這種境界恰如陶淵明的詩“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應盡便須盡,無復獨慮多”,這是田園豐滿自己的手段,也是天地能量收放的過程,置身于八月的蘋果園或稻田地,人的身心也跟著豐沛起來。
八月的空氣中彌漫著浪漫的氣息,那是生命成熟的樂章。秋天也是從八月開始的,連秋天的腳心、趾甲都透露著八月的光澤。八月田野的深處,你會很自然地尋覓到楓樹的第一抹天賜的火紅。八月的蘋果因陽光、水和營養(yǎng)的物質(zhì)轉(zhuǎn)化還不徹底,甚至有些青澀。熟透了的蘋果,一口咬下去,甜中帶酸,細細品味,那脆生生的質(zhì)地原來是在八月時光里釀造的!
請不要責備八月里炙熱煩悶的日子,正是晃得人眼暈的八月光亮讓萬物不再干癟,不再孱弱,因為這時大地之上正披滿紅艷的玫瑰,不斷散發(fā)著濃濃的芬芳馥郁。馬車在榆樹之間搖搖晃晃地艱難行走,收割者和收割機還沒有開始干活兒。團團白云從黃燦燦的玉米地升上來,在藍藍的天空行走,旅行者的歡樂在一棵棵榛子樹上留住。
最嘹亮的旋律,當然是向日葵的黃色段落。黃色往往讓人覺得它的惡俗,不過那里的黃色一團一團地都掛在眼前,有靈動感,也有幻想感。向日葵廣植成林,幾十畝大或幾百畝大,無不像訓練有素的合唱團似的排列在藍天之下。它們情緒滿盈,引吭高歌。置身在向日葵林,真有萬葵競唱之相。放眼望去,黃色蕩漾,此起彼伏;閉目聆聽,其金鐘之聲,震天撼地,其弦琴之音,悅神喜人。
八月的周遭,讓我的身心承受在無邊的甘霖之中,一似稻田,一似林莽,一似輕紗般漂泊的秋云。八月的周遭,讓我的頭腦中交射著多種迷人的光束,一似秋陽,一似鳴蟬,一似柔情衣織就的山嵐。有誰不曾融入八月的深情厚意之間?水、土、天的“情味”,與稻田地的一只青蛙給我的莫名“歡愉”,在八月的履歷上都會留下印記。
我將充實心靈的深沉情愫,注入了八月創(chuàng)造的中心。世界獲得了八月,我在八月之中發(fā)現(xiàn)了自己。
□ 付秀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