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永敏
從鄉(xiāng)村長大的人都有很濃的鄉(xiāng)村情結(jié),思考問題總忘不了田野。想到齊河老城的名門望族,依然會想到鄉(xiāng)村,因為鄉(xiāng)村的各個季節(jié)是由田野和莊稼分出來的。農(nóng)人們都知道,什么季節(jié)種什么莊稼,什么季節(jié)長什么莊稼,什么莊稼在一個季的什么時候長成什么樣子,這都是有定數(shù)的。而一個地域或一方人文也是這樣。地域與文化有關(guān),人文是文化的產(chǎn)物,比如齊河老城的家族和村莊,甚或某一處水塘,都與黃河和黃河文化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
一點都不錯,黃河多像一根綿延的藤蔓,在西部冒出細嫩的芽尖,而到了東部卻結(jié)出了一串豐碩的果實。正是這樣一條綿延的藤蔓,組合成了黃河文化深奧的生命密碼。
應(yīng)該說,坐落于黃河岸邊的齊河老城,沾了黃河的光。奔騰的黃河水將這里沖積成一個童話里的勝境,又讓這里顯現(xiàn)出一幅曾經(jīng)的現(xiàn)實生活畫卷。無論是經(jīng)濟還是文化,這里都有過輝煌,但隨著日月的更替和20世紀70年代初的老縣城搬遷,一座煙雨八百年的城郭只留在人們的記憶中了。好在記憶里同樣有溫馨,有思考,有感慨,更有鮮活的人物蹦出來。當(dāng)年齊河老城里的馬氏家族和一個個馬氏人物的背影,似乎也就成了一座城郭的絕響。
此刻,我站在齊河老城東面的黃河大壩上,望著不遠處馬家老宅的舊址,想象著馬家曾經(jīng)的輝煌,或深或淺的心緒隨著一縷清風(fēng)氤氳到了歷史的深處。
這里的房屋早已被拆掉了,不遠處高聳的新住宅樓拔地而起,氣勢恢宏的黃河大橋壯美絕倫。一位齊河老城的房姓人氏指著一片混亂的瓦礫告訴我,那里原本就是齊河老城馬家的主要宅院,小時候家父和朋友時常嘮起,說馬家曾是齊魯有名的大財主,四合院分布在老城的多個位置,青磚小瓦,大院套小院,起伏有致,古香古色。而馬家的墳?zāi)挂餐瑯雍甏?,有石人,有石獸,神氣逼肖。清朝有名的政治家,歷任刑部尚書、工部尚書、吏部尚書、內(nèi)閣大學(xué)士、翰林院掌院學(xué)士及軍機大臣等要職的劉統(tǒng)勛,就是馬家的女婿,他的兒子劉墉則是馬家的外甥,父子倆曾給馬家祠堂題寫過匾額榜書。
泱泱齊河,天賜之地,煙雨八百年,風(fēng)塵一路走。知道齊河老城的人幾乎無人不曉馬家,這個家族有人物,有故事,而人物和故事說到底還是家族文化支撐著。因而,在齊河這方土地上,人們憶起曾經(jīng)的往事,上至皇朝廳堂,下到鄉(xiāng)村小巷,似乎無不與馬家有關(guān)。一個將被遺忘的“水邊望族”,黃河的滔滔之水給了他們靈氣,也給了他們水邊的遺響。
說到馬家的興衰與幻滅,最先想到的當(dāng)是《詩經(jīng)》里的一句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鄙n天之下沒有一塊土地不是天子的,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誰都不可能不是王的臣民。很多年前,馬家似乎就已有“王”的仙氣。
“想了解老城里的馬家?說起來話就多了。馬家出了很多人物,在京城和其他一些地方都曾有他們做官的人,而且有的官職還做到很大。不僅如此,馬家還出了一個外甥也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dāng)然,馬家也出過街痞,比如馬三彪?!?/p>
說這話的是一位年近九十的官姓老人。老人家住齊河老城外的八里莊,一個默默無聞的人物。但老人對齊河老城里的一些人和事,卻知之詳盡。聽說我要了解齊河老城的馬家,他笑了笑,說還真知道一些,因為打小就聽老人們說來說去,很多人和很多事不是聽了一遍兩遍,而是聽了無數(shù)遍,還是無數(shù)人在說。
“什么事聽多了,也就忘不了啦。”老人說。
“你不是齊河老城里的人,怎么也能聽到那么多人說齊河老城的事?”我說。
“齊河老城的事,可不光齊河老城里的人知道,四里八鄉(xiāng)的人都知道,人們沒事的時候總拿那些人和那些事說過來說過去,也是一種解悶吧?!崩先苏f。
“早些年馬家在齊河老城的位置你很清楚吧?”我說。
“當(dāng)年齊河老城的東半部,大隅頭東南角是翰林第,西南角是商家大院,西北角是耶穌教堂,東北角就是馬家大院?!崩先苏f。
老人所稱的大隅頭,是當(dāng)初齊河老城的大十字街,由他的述說與一些資料拌和在一起,也就使馬家成了齊河這方土地上的一種歷史、一種文化。而在人們對馬氏家族歷史的某些情緒中,又派生出了一種最世俗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