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鵬飛
自從幾年前父親去世后,家里的田地便荒蕪了。我們兄妹四個都在外討生活,盡管還有母親在老家,但是母親日漸年邁,實在是無法侍弄莊稼,于是那些曾養(yǎng)育過我們的一塊塊土地便成了雜草的樂園。
然而,每當(dāng)收秋時節(jié)來臨時,雖身處霓虹繁華都市,一看到路邊的樹葉漸黃,我卻總會不自覺地嘟囔著:“該秋收了?!毖矍笆擒囁R龍的喧囂,心中卻浮現(xiàn)出與家人一起秋收的點點滴滴。
我們的田地在村子的最邊上,離我們家有十幾分鐘的路程,要經(jīng)過好幾條小路。等到了地里,兄妹幾個已經(jīng)筋疲力盡,父親和母親似乎有使不完的勁兒,我們都要歇一歇,而他們一到地里就忙了起來,父親常說:“看著伺候了大半年的莊稼豐收了,也就不累了。”
父親用鐮刀先把玉米稈砍倒,母親、大姐和二姐再把玉米從砍倒的玉米稈上掰下來,最后我和三哥一起把玉米裝簍、裝袋。父親砍玉米稈的速度很快,往往是整塊地都砍完了,玉米還沒掰完。等玉米終于掰完,父親已經(jīng)獨自運了好幾趟了。
父親把自己的背簍裝得滿滿的,一趟一趟不知疲倦地往家運。有一次,二姐背的玉米多了些,在路上滑倒了,父親見狀,不怎么發(fā)脾氣的他竟然大聲呵斥二姐不該背這么多。二姐委屈巴巴地說自己多背點兒,父親就可以少背點兒。父親不再說什么,把二姐背簍里大部分的玉米硬塞進自己滿滿的背簍里,懷里還抱了好幾個。雖然我們在安慰委屈的二姐,但我們心里都明白,那是父親心疼我們。
秋日的暖陽輕撫著大地,田間的秋風(fēng)不急不躁。我凝視著父親那佝僂的身影,他背上的背簍好似一座連綿起伏的小山丘。父親正是用這些小山,一座接一座地為我們筑起了成長的搖籃。
雖然全家數(shù)我背得最少,但還是不輕松的。于是,我給自己想了一個加油打氣的方法。我把從田地到家的路分成幾個關(guān)卡,然后嚴(yán)格要求自己只能在這幾個關(guān)卡歇息,通過這個方法,我也背了不少玉米回家呢。
地里的玉米運完后,最后的工作就是運南瓜了。南瓜圓滾滾的,可真沉啊。我埋怨起南瓜干嘛長這么大,聽到我的抱怨,父親說:“怎么能因為自己怕累,就抱怨莊稼長得好呢?應(yīng)該心存感激才是?。 笨墒俏覅s做了一件對不起南瓜的小蠢事。因為看到過一個小熊把南瓜當(dāng)作車輪滾回家的故事,我便突發(fā)奇想,專門挑了一個又大又圓的南瓜,也想像小熊那樣把南瓜滾回家。我把那個南瓜像車輪一樣豎起來,本想像滾鐵環(huán)那樣用手扶著南瓜,可路的坡度太大了,南瓜很快就滾了起來,而且滾得賊快,一下子就滾到了溝里,摔了個粉碎。家人們看到后,都哈哈大笑,也并未責(zé)怪我。
那一刻,大家的笑聲是如此清脆爽朗。多年后的今天,當(dāng)我再次回想起那個收秋時節(jié),那笑聲仿佛依舊縈繞在耳邊,它不僅點亮了那個瞬間,還像一束溫暖的陽光,穿透了時間的迷霧,繼續(xù)溫暖著我的心房。無論歲月如何更迭,那份純真與快樂永遠值得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