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圣
母親說,“小滿三天桿子響”。意思是,到了“小滿”的節(jié)氣,就是桑葚成熟的時候了。
表妹家種了幾十顆桑葚樹,每到桑葚成熟的季節(jié),就會邀我去采摘品嘗。一走進桑樹林,那彌漫的桑椹的清香便撲面而來,沁人心脾。那掛滿枝頭的桑葚熟透的紫黑晶瑩,還未成熟的瑩紅透亮,還有幾棵桑樹上結(jié)的桑葚白如象牙,胖嘟嘟的樣子就像蠶寶寶。 2000多年前的《詩經(jīng)·氓》中寫道“桑之未落,其葉沃若,吁嗟鳩兮,無食桑葚。 ”《詩經(jīng)·魯頌·泮水》中寫道“翩彼飛鸮,集于泮林。食我桑葚,懷我好音。 ”就連斑鳩也為桑葚而醉倒,貓頭鷹食用了桑葚聲音也變得婉轉(zhuǎn)好聽,人就更不用說了。于是我忍不住摘上幾顆紫黑發(fā)亮的桑葚品嘗起來,那細膩柔軟,酸酸甜甜的味道是其它水果無法比擬的。桑葚吃多了,手上、嘴巴上就都會染成紫紅色,連衣服上也會被從樹上掉落的桑葚染成片片殷紅,那真是“殷紅莫問何因染,桑果鋪成滿地詩”。這時,無論你是用洗衣粉,還是肥皂、香皂都是清洗不徹底的。有經(jīng)驗的桑農(nóng)曾告訴我一個能清洗徹底的方法,就是用白色桑葚的汁來清洗,我現(xiàn)場試過,果然奏效,這也許是“以夷制夷”的道理吧。不過,對于那些白色桑葚來說,有點可惜了。
桑樹為落葉喬木,最高可達30米,一般的也都在10米左右。因此,很多桑葚你直接用手是摘不到的。那就只有三種方法了:搖樹、爬樹、桿子打。搖樹只適合那些細小一些的桑樹,粗壯高大的就搖不動了;爬樹是個力氣活和技術活,采摘的也慢;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桿子打,這也就是“小滿三天桿子響”的由來了。以前桑農(nóng)收桑葚都是用一根長竹竿去搖晃桑樹枝,使桑葚掉落到地面后,再去撿拾。但是這種方法撿拾起來太麻煩,并且桑葚容易和地面的塵土混在一起,太臟?,F(xiàn)在,很多桑農(nóng)都是用縫制到一起的一塊大布去收桑葚了,當然,這需要最少三個人的配合。具體方法是,先把這塊大布其中對應的兩邊用竹竿固定好,這樣,能使布堅挺,不松垮;兩個人抓住布的兩邊,另一人就用長竹竿去搖晃樹枝了,抓布的兩人隨著桑葚掉落的位置,來回移動腳步,使桑葚準確無誤的掉落在布上,這種方法既方便,桑葚也干凈,而且抓布的人簡直就是在跳舞,煞是好看!
桑椹又名桑果,被稱為“民間圣果”,含有豐富的活性蛋白、氨基酸等,民間有“四月桑葚賽人參”的說法。著名醫(yī)藥學家李時珍認為常食桑葚能夠“令人聰明”,現(xiàn)代臨床研究也發(fā)現(xiàn),天然桑葚中豐富的鋅、錳對兒童的智力發(fā)展有很好的促進作用。
中醫(yī)認為,黑色入腎,紫黑發(fā)亮的桑葚是滋陰補腎的佳品,還有補肝益脾、生津潤燥、烏發(fā)明目等功效,同時對于貧血、脫發(fā)也大有裨益。桑葚中還富含多種有利健康的物質(zhì),比如維生素、礦物質(zhì)、不飽和脂肪酸等等,含量豐富且種類繁多。這些物質(zhì)都能夠很好的幫助降低血脂,防止血管硬化,對于保護心腦血管有很好的幫助。除此之外,桑葚中所含的花色素、蕓香苷、葡萄糖、鈣質(zhì)、果糖、無機鹽、胡蘿卜素、煙酸及多種維生素等營養(yǎng)成分,都具有抗癌和預防腫瘤細胞擴散的作用。
桑葚除了可以作為水果外,還可以作為度荒的食品。二十四孝中,就有一孝叫做“拾葚異器”。漢代汝南人蔡順,少年喪父,對待母親很孝順。當時正值王莽之亂,又遇饑荒,柴米昂貴,只得拾桑葚充饑。蔡順拾桑葚時,總是把紅色的桑葚和黑色的桑葚分別裝在不同的容器里。赤眉軍遇見了,問他為什么這樣做。蔡順答道:“黑桑葚是熟的,比較甜,留給母親吃;紅桑葚還不太熟,有點酸,留給自己吃。 ”赤眉軍對他的孝順行為非常感動,就贈送給他三斗白米,一頭牛,讓他帶回家供養(yǎng)母親,以示敬意。有詩云:“黑椹奉萱幃,啼饑淚滿衣。赤眉知孝順,牛米贈君歸。 ”
桑葚是桑樹的果實,從殷墟出土的距今三千多年的甲骨文上,就有了“?!?、“蠶”、“絲”、“帛”的字樣,到了周代,采桑養(yǎng)蠶已是常見農(nóng)活,春秋戰(zhàn)國時期,桑樹已成片栽植。這充分證明我國是世界上種桑養(yǎng)蠶最早的國家,距今已有近四千年的歷史。桑樹全身都是寶,果實桑椹可供食用、釀酒,桑葉是蠶的主食,桑樹的枝條可編籮筐,桑樹皮可作造紙原料,桑木可制家具、樂器、農(nóng)具,桑葚、桑葉和桑樹的根、皮還可入藥。
正因為桑樹有這么多的用處,所以古代人們喜歡在住宅周圍栽植桑樹和梓樹,種植桑樹主要是為了養(yǎng)蠶,種植梓樹是為了點燈(梓樹的種子外面白色的就是蠟燭的蠟,近代以前的人使用的蠟燭上的蠟都是靠梓樹獲得的)。孟子曰:“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衣帛矣。 ”意思是,每家給他五畝土地的住宅,四周種植著桑樹,那么,五十歲以上的人都可以有絲棉襖穿了。因此,后來人們就用物代處所,以“桑梓”代指家鄉(xiāng)了。 《詩經(jīng)》中有“維桑與梓,必恭敬止”的詩句,意思是一定要對桑樹和梓樹恭恭敬敬,實際上就是要對家鄉(xiāng)有一種敬畏的心理。也正因為如此,我們生活中常常用“?!眮肀磉_感情,滄海桑田;歷盡滄桑;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桑梓之地,父母之邦;勸課農(nóng)桑……
“勸課農(nóng)?!笔侵冈谥袊糯扇∠鄳拇胧┒酱俸兔銊钜赞r(nóng)業(yè)為主的自然經(jīng)濟發(fā)展。我國是世界上種桑養(yǎng)蠶最早的國家,種桑養(yǎng)蠶也是中華民族對人類文明的偉大貢獻之一,因此,古代以“?!狈褐冈陨pB(yǎng)蠶及絲織等業(yè);以“農(nóng)?!被颉吧B椤狈褐皋r(nóng)業(yè)、農(nóng)事及相應的手工業(yè)、養(yǎng)殖業(yè)等。
古代詩人特別是田園詩人都對“桑”事都有所描述。開創(chuàng)了田園詩一體的我國第一位田園詩人陶淵明所做的《歸園田居》詩六首中,其一、其二、其六中都有描寫“?!笔碌那榫埃骸坝芰a后檐,桃李羅堂前。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 ”“相見無雜言,但道桑麻長。桑麻日以長,我土日已廣。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 ”“但愿桑麻成,蠶月得紡績。素心正如此,開徑望三益。 ”描寫了田園風光的美好動人和農(nóng)村生活的舒心愉快,表達了詩人對自然和自由的熱愛、與鄉(xiāng)鄰友好淳厚的關系、對農(nóng)作物生長的那種非常關心的亦樂亦憂心情,以及詩人勞動的體驗和歸園田居的用心。
另外,唐朝的田園詩人孟浩然的《過故人莊》也很有名:“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 ”實際上,孟浩然的“把酒話桑麻”,也是陶淵明“相見無雜言”的繼續(xù)了。
宋朝田園詩人范成大在 《春日田園雜興》中寫道:“柳花深巷午雞聲,桑葉尖新綠未成。坐睡覺來無一事,滿窗晴日看蠶生。 ”他的《四時田園雜興》六十首中的第一首,描寫了鄉(xiāng)村男女老少參加勞動的情景,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表達了詩人對農(nóng)民勞動的贊揚之情:“晝出耘田夜績麻,村莊兒女各當家。童孫未解供耕織,也傍桑陰學種瓜。 ”
而宋朝田園詩人歐陽修的《歸田園四時樂春夏二首(其二)》則是描寫小滿時節(jié)“?!笔碌那榫傲耍骸澳巷L原頭吹百草,草木叢深茅舍小。麥穗初齊稚子嬌,桑葉正肥蠶食飽。 ”
贊頌桑葚、桑樹以及農(nóng)桑農(nóng)事的詩歌還有很多,根本不能一一列舉。由桑葚而桑樹、由桑樹而桑葉、由桑葉而養(yǎng)蠶、由養(yǎng)蠶而生產(chǎn)絲織品、由絲織品而開辟絲綢之路走出國門、由絲綢之路而到現(xiàn)在的“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簡稱“一帶一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已經(jīng)進入新時代,中華民族迎來了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偉大飛躍,迎來了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光明前景,中國正朝著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強國目標堅定邁進??磥磉@“?!弊鍖θ祟惖呢暙I可真是不小呀!
作者單位:鼎力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