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甫公李潤深像
1982年筆者在外祖家全家合影。第二排中間為外祖父、外祖母
李潤深(1867-1937),字滋甫,光緒乙酉科(1885)拔貢,平原縣官道張村人。曾任泰安府訓(xùn)導(dǎo),賞戴藍翎直隸州用候選知縣,高唐統(tǒng)領(lǐng)衙門幕僚(師爺),系筆者外高祖父。他天資聰穎,品行優(yōu)異,文武雙全,才華橫溢,精通書法、中醫(yī)、文史,晚年編修《平原縣志》。作為平原名士,晚清、民國時期,李潤深在濟南府、泰安府、高唐州,特別是黃河以北各州縣,頗有聲望。
關(guān)于李潤深的故事,曾在平原長期流傳。直到上世紀80年代,許多老人還能講“官道張小拔貢”的故事。為創(chuàng)作“平原東南鄉(xiāng)”系列長篇小說,筆者多次回鄉(xiāng)采訪,搜集了許多鮮為人知的史料?,F(xiàn)整理如下,以饗讀者。
書香望族中的翹楚
據(jù)老人講,李氏家族是明初由山西洪洞縣遷來,定居于平原東南鄉(xiāng)官道張村,世代為耕讀之家、書香門第。明清之際,家族人才濟濟,曾一年中考出一文一武兩個舉人。由于家族中不斷有人考取功名做官,加之七代行醫(yī),老李家門庭顯赫,家道豐裕,聞名遐邇。據(jù)說,清代除夕,出平原縣城向東南望,可見天角被燈籠映紅,人們都說,那里就是官道張老李家的府?。?BR>由于老李家是聲名顯赫的望族,明清幾乎歷任平原知縣上任之初,都要先到李府拜會,以爭取老李家的支持。李鴻章在魯西北剿捻時,也曾到李府拜訪,并題贈了一副對聯(lián)。據(jù)族中老人李炳友回憶,他從小就記得官道張老李家的南北兩大院,南院二層青磚樓,正中大門樓上,懸著清代山東巡撫、學(xué)政賜給的大匾“天鑒貞心”;下方是一個“書香門第”匾。
解放后,族譜被不肖子孫毀壞。經(jīng)查《平原縣志》,筆者梳理出該家族自嘉慶年間以來的家族譜系:李潤深的曾祖父名叫李方,嘉慶間人,附貢生,20多歲去世。其妻張氏為望族之女,守寡60余年,壽84歲。縣志載,張氏“教督孤子,慈嚴并至,持家勤儉”,李氏家族因而“書香綿延,田產(chǎn)日增”。咸豐二年(1852),濟南知府贈其“守正不移”匾。李潤深祖父李文元,30多歲去世。其妻沙氏。育有二子,長子李鴻林(更名為李華堂),附貢生;次子李雁林(更名李振堂),武庠生。李沙氏孝老育幼,不憚勞苦??h志載:“沙氏,年三十一歲守志……東撫陳、學(xué)政汪,題準旌表‘天鑒貞心’,入節(jié)孝祠?!崩顫櫳钪咐钊A堂,精通中醫(yī)、書畫、文史,為人謙和、大度、仁厚、淡泊。民國續(xù)修《平原縣志》稱其“天資聰敏,性孝友,讀書務(wù)求詳解,素精醫(yī)術(shù),善丹青,尤長于山水,生平不作誑語?!比A堂公育有四子三女,李潤深為其長子。
清咸豐、同治年間,太平軍北伐、捻軍起事,德州境內(nèi)戰(zhàn)事頻仍。太平軍逼近平原時,為保住財產(chǎn),拔貢的祖母李沙氏曾率家人用獨輪車推著銀子秘密倒入村內(nèi)井中。躲過災(zāi)難后,老太太又親自監(jiān)督,率仆從將井中銀子撈出,然后一車一車地推回家。太平軍之后,捻軍繼起,平原受兵禍尤烈。當時老李家又緊急埋藏了4缸銀子。但由于華堂公宅心仁厚,沒防備下人,后來銀子多數(shù)被人偷走了。
經(jīng)過兩次大戰(zhàn)亂,老李家元氣大傷。時隔數(shù)年,家人開始找尋銀子。在發(fā)動下人到處挖找后,一無所獲。李沙氏坐在門檻上傷心地哭泣。時年6歲的李潤深走上前安慰老人:“奶奶,您哭什么呀? ”老人說:“孩子,咱家的銀子‘走’了,老李家要敗了! ”李潤深說:“我去找找。 ”老太太說:“這么多大人都找不到,你一個6歲的孩子,哪能找到呢? ”他說:“我試試看?!北憧噶艘粋€小頭,走到墻根底下,只刨了幾下,就找出一缸銀子。闔家為之驚嘆!老太太一把摟住寶貝孫子,激動地說:“孩子,看來你是老李家的貴人啊,咱老李家家道振興,以后就靠你了! ”
李潤深沒有辜負家族厚望,年僅18歲就“明經(jīng)及第”,考取了號稱“五貢之首”的拔貢。當時,依靠找到的這缸銀子,老李家度過了一段艱難歲月。由于祖上英才輩出,少年李潤深資質(zhì)超群、課業(yè)勤勉,很快嶄露頭角。光緒乙酉(1885)年,經(jīng)山東學(xué)政嚴格考查,李潤深被薦為拔貢,從濟南府選送京城面試,當時他年僅18歲。這在全國都是罕見的。
作為“五貢”之一的拔貢,當時是各種貢監(jiān)生中素質(zhì)最高、最受朝野重視者,號稱“五貢之首”。由于拔貢12年拔一次,且每州、縣只選1名,所以前人說:“舉人無數(shù),拔貢有數(shù)”,稱拔貢為“小狀元”??歼x拔貢時,但凡世家大族優(yōu)秀子弟,莫不摩拳擦掌,放手一搏。據(jù)載,考選拔貢,相貌不佳者無緣參選。參選者越年輕越受重視,而且要求“面白、無須”。有些老秀才不甘心,竭力修飾容貌,甚至忍痛一根根地拔掉胡須。故而當時盛傳一首《拔胡詩》:“未拔貢兮先拔胡,貢未拔兮胡已無;早知拔胡不拔貢,不如不貢不拔胡。 ”說的是拔掉了胡子,仍考不上拔貢的尷尬。由此可見拔貢功名的珍貴。李潤深晚年時,后人不明白“拔貢”是什么功名,曾就此問他,李潤深笑道:“反正給個縣太爺也不換! ”
查閱資料得知,在德州地區(qū),只有明代臨邑大書法家邢侗于18歲考上拔貢。但明代拔貢是每3年一考,難度比清代要小得多??梢?,滋甫公如此年輕就考取拔貢,實在很了不起。當時,在黃河以北各州縣,李潤深都是鼎鼎有名——幾乎無人不知平原縣出了個“小拔貢”。據(jù)老人講,當時滋甫公從京城榮歸故里,騎著高頭大馬,披紅掛彩。入平原境后,換乘大轎。在經(jīng)過縣城東顏家寨的長街時,全縣前來的圍觀者人山人海,擠得水泄不通。大轎從早晨一直走到中午,才走出那道長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