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那盤石磨
□晉平
如今,一家一戶的磨面已經(jīng)成了遙遠的記憶,就像老照片一樣定格在了那一歷史時段?,F(xiàn)在的絕大多數(shù)孩子都沒有親歷過磨面,更不用說知道石磨為何物了。隨著社會日新月異的發(fā)展,人們的生活條件不斷改善,不用去追尋面粉的前世今生,有些孩子還以為這種天天不離餐桌的食品就出自超市、店鋪,跟買一瓶礦泉水沒有什么區(qū)別。
回首往事,我的少年時代卻沒有這么安逸,推石磨的辛苦我親身體驗了,用電磨面的快捷、高效我也見證了。再后來,不用自己磨面,直接買成品面粉和面條的便利我也享受了。從用石磨手工磨面到機器自動化磨面,再到隨處可買面粉和成品,既解放了勞動力,減輕了身體的勞累,也極大地方便了人們的生活??梢哉f,磨面歲月也是社會發(fā)展的一道清晰印痕。
1968年,我家除父親留在縣城工作外,我和母親、姐姐、妹妹、弟弟在鄉(xiāng)下老家。母親要參加集體生產(chǎn)勞動,顧了田間顧不了家務,推磨的任務也就自然地落到我們姐弟妹身上了。當時,我們幾個都小小年紀,得推著磨杠一圈一圈繞著走,不然就沒有面吃。
推磨確實是件苦差事,要“周而復始”地圍著磨臺轉,越推覺得磨盤越重,頭也越重,暈暈乎乎的。一次磨推下來,腿酸臂累,半天也歇不過來。當時,石磨屬于“大型生產(chǎn)工具”,并不是每家每戶都有,并且安放石磨的地方最不濟也要搭個草苫子之類的遮風擋雨,不然的話,風來了雨來了,不是打濕就是刮走面粉。家庭條件好一點的,就要專門蓋一間磨坊,里面收拾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房子正中那圓形的磨臺是用土坯砌的,約有一米高,像個倒置的圓臺,上面大、下面小。磨臺中間是直徑相同、上下合縫對應的兩爿石磨,下面一爿是固定的,有軸與上合,上面一爿一般是在側面開鑿小孔穿繩圈套磨杠的,平時卸掉磨杠,推磨時就套上去旋轉。磨臺外面裹一層紅漿泥,非常堅硬,也非常光滑。
上面一盤磨的中間鑿有兩個垂直的小圓孔,這就是“進料口”。推磨時,先把糧食如小尖山一樣堆放在磨盤上,等石磨旋轉起來時,小圓孔中的糧食就逐漸陷落下去,磨臺上的面也就勻稱地落成了一個小圈,并層層加大加厚。再把陷落下去的糧食攏成尖頂,就又能自行進料了,如是三番。
我家沒有屬于自己的石磨,要磨面只有去親戚家“蹭”。一次,母親打發(fā)我們兄弟倆背了小半袋糧食去大舅家磨。我把糧食倒在磨盤上后,就雙手握起磨杠使勁向前推,但因力氣小,磨盤只是節(jié)奏性地動了幾下,后來,我就索性踮起腳尖猛推,石磨才旋轉起來了。而一旁的弟弟雖說手握磨杠,卻基本上是“扶”著走的,并沒有給我助多大的力氣。面對傻重冷硬的石磨,我常?;孟?,如果能有一個神奇的大口袋,把糧食裝進里面自動磨成面粉該多好!
1973年起,生產(chǎn)隊里有了一種叫粉碎機的鐵家伙,是柴油機帶動的。只要把糧食倒進上面的敞口料斗,過不了多長時間,從出料口就會“吐”出面粉來,這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只是粉碎機有一種不足,就是讓糧食麩皮也與面粉“渾然一體”了。后來用電的機器磨面,總是要磨好幾遍,頭兩遍面裝一起,三四遍面裝一起,剩下的麩皮另裝,面粉就形成了“等級制”。
自從我們家1978年返城后,我就再沒有推過石磨,也沒有拉架子車去機房用粉碎機磨過面。我們吃的都是現(xiàn)成的面粉。這些年來,生活更是越來越方便,超市有大袋面粉,也有小袋面粉;一到街上,有賣的餅子、饅頭,也有各種各樣的鮮面條,真是方便極了。當年手握磨杠一圈一圈地旋轉著石磨時,真沒想到社會發(fā)展是如此的日新月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