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春
上小學五年級時,當民辦教師又愛讀小說的姐姐,無意中把好奇的我也引進了博大精深的文學天地。于是,鄉(xiāng)村民居中煤油燈下,多了一個如饑似渴的讀書娃。
在鄉(xiāng)村,借閱是書的來源。小說、散文、童話……借到什么讀什么。到初中時已囫圇吞棗讀了上百部中外書籍。直到把墻上的釘子當成是蒼蠅,才知道自己眼睛得了近視。從此,不同款式的眼鏡成為我容貌中割舍不去的一個道具。
最初讀書,總是把書讀成故事、讀成情節(jié)、讀成懸念,為福爾摩斯在曲折迷離中破案擔憂,為大觀園中受冷落的林妹妹忿不平……到后來漸漸地把書讀成人格、讀成信念、讀成哲悟,敬佩《三國演義》中足智多謀的諸葛亮,敬佩那些在血與火中經(jīng)受住了考驗的一位位革命先烈……
博覽群書,與中外古今的作者對話交流,在百味人生中放大自己,在世態(tài)炎涼中拓寬視野。懂得了人的思維決定行為,行為揭示結(jié)局。明白了人不立德、難以為人。
經(jīng)濟社會,人容易把物質(zhì)需求看成泰山,把精神需求看成鴻毛。其實生命的延續(xù),只需適量而有限的物質(zhì),但龜裂的心田,卻需要充沛的精神清泉的灌溉。一個人精神的富有比物質(zhì)的富有更具層次,物質(zhì)富有只能充填、裝扮一個會動的軀殼,而精神富有卻能把一個內(nèi)心豐富的生命升華到高遠而恒久的境界。
工作后成家,家里有了自己的書櫥,素日里除了上書店淘寶,還自費訂閱《讀者》《名作欣賞》《散文選刊》等雜志。年年讀書、購書,數(shù)千冊書籍擠滿書櫥,擠滿寫字臺,擠進木箱中。書讀久了,不但人的知識結(jié)構(gòu)會從平面轉(zhuǎn)化為立體,還會把自己變成一個挑剔的“美食家”。知道“好讀書”與“讀好書”,這對貌似的孿生兄弟,原本不是一個稟性。
文學和人生向有不解之緣。閱讀與寫作的最終目標,就是珍視生活本身,珍視人生的體悟。一流的文章,無論作者把自己掩藏得再巧妙,透過字里行間仍可窺見他真情的自然流露,窺見他由鮮活生命演繹的對生存的哲悟。多讀書、讀好書,才能肥沃思索的田野,才能砌高智慧的堤壩,才能收獲精神的豐碩,才能讓一顆純美的心靈牽引軀體穿越生命的深度。
把書讀成山,書也確如山。從諸子散文到唐詩宋詞、從明清小說到近現(xiàn)代文學,一座座文學高峰聳立在歷史的原野上,雄偉在人們的心目中。文學巨匠們用生花妙筆,塑造出筆墨中的海洋、濕地、平原、沙漠,描繪出理想中的江河、丘陵、山脈、星空,曲線起伏,幻化出思維的豐富多彩。高低落差,鋪展成故事的錯綜復(fù)雜。不知是誰發(fā)自肺腑贊嘆一聲“文似看山不喜平”,真可謂深悟了為文之道。
在寧靜夜晚尋訪語林,在休閑周末坐擁書卷,讓目光沿著字階行梯,去神游筆墨春秋,去翻越典故屏障。觀妙文在濃淡疏密中曲徑通幽,伏應(yīng)鋪墊出“步步高”,看佳作在起承轉(zhuǎn)合中抑揚張弛,烘托渲染出“彩云追月”。沿著萬卷書階勤奮攀登,方可信步在智慧的山巔,方能獲得“一覽眾山小”的資格。人在攀登后,才會在汗水苦水淚水中幡然悟出:高度決定層次,層次決定視域,視域決定心境。當心境中盛得下宇宙太空,就會有志、有德,有信、有美,就會尚智、自謙、求淡、豁達。
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中,歷來講究志氣、士氣、豪氣。文學的美感、史學的求實、哲學的思辨,共同構(gòu)成了我們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精髓,一部浩瀚深邃的中華大書庫,有我們?nèi)≈槐M的精神寶藏。所以,顏真卿在《勸學》中說“黑發(fā)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在歲月長河中,把書讀成山,思維中就會堅固起道德長城,胸懷中就會鼓蕩起浩然正氣。
在歲月長河中,把書讀成山,才知道先天不足會因此變得高雅,舉手投足方能量化為一種風度;才知道高度是永不停歇的變量,只有在生命的追問中不斷攀登,才能對人生有更多的哲悟,對情愛有更多的闡釋,對善惡有更多的分辨。在生活中,立德、存誠、向善、奉獻多于索取。在一個又一個嶄新的平臺上俯視人間萬象,從而擁有那份難得的成熟、理智、超然與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