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忠
一年一度的“二月二”春龍節(jié)到了。看到理發(fā)館門口人來人往,室內(nèi)顧客滿座,不由得使我想起童年過節(jié)的趣事。
那年“二月二”,天剛蒙蒙亮,我就被母親喚醒,一骨碌爬起來,穿好棉衣,匆匆趕到院子里,跟父親一起打掃衛(wèi)生,然后拿出一掛鞭炮,掛到高粱稈上,點燃后,“噼噼啪啪”地響起來,院中彌漫著濃濃的火藥香,洋溢著喜慶祥和的節(jié)日氣氛。
按照習(xí)俗,春龍節(jié)要打雙囤(正月二十五打單囤),而且必須趁早,越早越好,千萬不能等到日出。鄉(xiāng)間民謠說得好:“誰家煙囪先冒煙,誰家高粱先紅尖;誰家地土鋤得勤,誰家糧食打滿囤?!备赣H趁著東方欲曉,雄雞鳴唱,早早起床,用鐵锨從灶膛內(nèi)端來草木灰,站在院子中間,慢慢地轉(zhuǎn),細細地抖,打成兩個大大的圓圈,并在邊沿上用草木灰畫上長長的木梯,以示囤高糧豐。
我用葫蘆瓢端來黃燦燦小麥、滾圓的大豆、雪白的棉花,分別擱在兩個圓圈的中央,用磚塊壓好,這就是相沿千年的習(xí)俗——打雙囤,以期盼當(dāng)年五谷豐登,糧食滿倉。母親和姐姐,手拿一根小木棍,敲著門框、鍋臺和炕沿,口中唱著:二月二,敲門框,收的小麥往家扛。二月二,敲鍋臺,收的玉米千萬袋。二月二,敲鍋底,既省渣子又省米。二月二,敲炕沿,收獲棉花千萬擔(dān)。歌謠里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和勤儉持家的信念。
早飯后,母親開始準(zhǔn)備午飯,按照鄉(xiāng)村習(xí)俗,是要吃油餅的。此時正處于驚蟄時分,昆蟲復(fù)蘇。吃油餅,可烙昆蟲毒爪。一是寓意家人團圓、平安,不被毒蟲所傷;二是寓意男女老少無病無災(zāi),身強體壯。
20世紀(jì)60年代初,生產(chǎn)力低下,又遭天災(zāi),面粉很缺,吃烙餅實在不易。母親就把平時省吃儉用積攢的一點白面拿出來,摻雜著白玉米面及地瓜面,做成五彩繽紛的大餅。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大口吃餅,口齒留香。這勾魂攝魄的美味,瞬間在心里爆開滿滿的幸福。今天回憶起來,還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粗糧細作分外香??!
午飯后,姐姐燒開一鍋熱水,父親把院中春生大爺請來給我們理發(fā)。春生大爺是剃頭的行家里手,他在磨刀石上精心地磨著剃頭刀,一邊蘸水,一邊慢條斯理地和我說話,還不時地用手摸摸刀刃,看是否鋒利。刀快剃發(fā)不疼。大爺說:“今天是個好日子,剃頭好?。↓?zhí)ь^,人剃頭,好事連連!小子還記得童謠嗎?唱給我聽聽好嗎?”于是,我坐在板凳上,洗好了頭發(fā),披上一個破麻袋片,搖頭晃腦地隨聲唱道:龍?zhí)ь^,我剪頭,剪去煩惱和憂愁,揀來今年好年頭。大囤滿,小囤流,五谷豐登樂悠悠。吃不愁,蓋高樓,長大娶個好媳婦,歡歡樂樂到白頭。大爺連聲夸我:“好孩子,有出息!”隨即給我和父親剃頭。我受到表揚,心里美滋滋的,忘了剃頭的疼痛,沉浸在幸福中。母親、姐姐則互相剪發(fā)。一家人其樂融融,充滿對新的一年美滿吉祥的渴望。
時光如白駒過隙,轉(zhuǎn)眼之間已到古稀之年!但舊事難忘,歷久彌新!我多想穿越時空,回到童年,再與家人過一個春龍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