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博物院收藏的《雅雨山人出塞圖》，是目前為止發(fā)現(xiàn)的唯一一幅以德州鄉(xiāng)賢為題材的國寶級畫作。它的內(nèi)容為盧見曾第一次出任兩淮鹽運使時遭誣陷，被充軍新疆伊犁軍臺，剛剛跨出玉門關(guān)時的情景；它的作者為詩書畫印俱佳的揚州八怪之一的高鳳翰。
高鳳翰（1683--1749），又名翰，字西園，號南阜，晚號云阜，別號因地、因時、因病等40多個，晚署南阜左手等，山東省膠州市三里河村人，是清代有名的畫家、書法家、篆刻家。他19歲時考中秀才，后兩次參加鄉(xiāng)試，屢試不中。雍正五年（1727），由膠州知州黃之瑞薦舉他應(yīng)“賢良方正”特考，授任安徽歙縣縣丞；雍正八年（1730）調(diào)任績溪縣丞。雍正十一年（1733）,主持泰州鹽運分司。乾隆二年（1737），因盧見曾被誣案，受牽連入獄并受到嚴(yán)刑峻法。出獄后，高鳳翰僑居揚州，寄宿佛門僧舍。時常與鄭板橋、金農(nóng)、邊壽民、閔貞等人賦詩吟唱和切磋畫藝，以賣畫和替人治印為生。 59歲時，返歸故里。 8年后病逝，享年66歲。高鳳翰一生作詩 3000多首，散文幾百萬字，其后代輯為《南阜山人詩集類稿》七卷，被收入四庫全書；他收藏、制作漢印5000多方；藏硯千余方，并挑選出165方精品，自己題寫硯銘，自己雕刻，并拓出硯圖，仿照《史記》的體例作表、書、本紀(jì)、世家、列傳，匯集成《硯史》4大冊。他的傳世畫作有《雅雨山人出塞圖》、《牡丹竹石圖》軸和《三友圖》等。
《雅雨山人出塞圖》是一幅為兩淮鹽運使盧見曾鳴冤的作品，描繪盧見曾慷慨悲壯的出塞之行。據(jù)記載，乾隆五年（1704）兩淮鹽運使盧見曾被蒙冤充軍時，十幾位朋友趕到玉門關(guān)為其送行，盧見曾與眾朋友揮淚告別，然后義無反顧地沖進了大草原。 《雅雨山人出塞圖》畫面中央繪盧見曾騎馬正面像,面目清碩,雙目微聚,神態(tài)剛毅自若。前后有 2位隨從人員騎在馬上，分別是他的學(xué)生夏襄袁和棋友汪履之。后側(cè)1人乘馬,牽駱駝,佩刀,當(dāng)屬侍衛(wèi)武士。畫面上半幅作塞外風(fēng)物,蒙古包的側(cè)畫有少數(shù)民族 2人,1人仰面吹角,1人側(cè)耳坐聽。后側(cè)繪馬數(shù)匹,或馳,或臥,或嚙,或嘶。天空中大雁南飛,與行人北去相對照。整幅畫面氣韻生動,表現(xiàn)出塞外行旅的恢弘景象。畫中人物的思想感情，借助景物的襯托，被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該畫為絹本設(shè)色,畫心縱 159 .6厘米,橫83.8厘米。左端有盧見曾的自題詩，右端有高鳳翰的題跋，并鈐有印章，畫上還有鄭板橋、吳敬梓、葉芳林、楊開鼎等數(shù)十人的題跋。
《雅雨山人出塞圖》的流傳中充滿了眾多故事。乾隆九年（1744），盧見曾的冤案得以昭雪，被重新任命為直隸灤州知州，作者高鳳翰此時將《雅雨山人出塞圖》送給了盧見曾。乾隆三十三年（1768），已退休六年后的盧見曾又因兩淮鹽引案被疑抄家，此圖一時不知去向。后來，盧見曾的弟子張維祺，在北京古董市場發(fā)現(xiàn)此畫并高價購回，送給了盧見曾的孫子盧蔭溥。由于嘉慶皇帝喜歡，已是軍機大臣、體仁閣大學(xué)士的盧蔭溥，便將此畫獻給了皇室。
作為揚州八怪之一的高鳳翰，精心創(chuàng)作《雅雨山人出塞圖》的動力，主要來自對盧見曾的深刻了解和信任。他與盧見曾的關(guān)系一直非常密切。他們既是同鄉(xiāng)又是摯友，對彼此的學(xué)識和為人也都極度認(rèn)可。盧見曾是濟南府德州人,康熙九年（1670）中進士，由于堅持重教育、興水利，相當(dāng)長的時間內(nèi)在官場混得順風(fēng)順?biāo)?。高鳳翰是萊州府膠州人，比盧見曾大 7歲，但取得秀才資格后，數(shù)次鄉(xiāng)試都未能過關(guān)。高鳳翰在出仕前，數(shù)次來作為文化高地的德州學(xué)詩學(xué)畫，對明末清初德州詩人文士的品行和學(xué)識推崇有加。他的別號原來也叫 “南村”，為了避諱盧見曾叔祖父盧德水的號，而改為“南阜山人”。德州名士孫勷、田霢、謝重輝以及盧見曾的岳父蕭惟豫等，都對高鳳翰的才藝和為人評價甚高。高鳳翰在德州游見可園時，曾繪畫題詩名噪一時，所作《見可園六十六松歌》，后被收入《德縣志·藝文志》。因此說，盧見曾在出仕前就應(yīng)該熟悉高鳳翰。雍正八年（1730） ,盧見曾做六安州知州,推薦高鳳翰做歙縣縣丞,這在盧見曾的《南阜詩序》中說得很明白， “西園……工書畫,尤豪于詩,酒酣耳熱,揮灑煙云,往往千言立就,文名籍甚,具經(jīng)濟才,則世罕知者。余牧六安州時,西園舉賢良以一等記名，發(fā)安徽省試用。余薦其才于撫軍程公元章,委署歙縣令”。后有人誣陷高鳳翰在一起命案中收受5000金賄賂，盧見曾就此專門向安徽按察使程元章進行解釋，想方設(shè)法地為高鳳翰辯誣。不久，果然證明高鳳翰是清白的。 《揚州畫舫錄》載,雍正十一年（1733） ,已升任兩淮鹽運使的盧見曾，推薦高鳳翰主持泰州鹽運分司，使其又變成了自己的鹽運下屬。由此看來，高鳳翰的做官和升遷，都與盧見曾的提攜有關(guān)。所以，當(dāng)盧見曾蒙冤充軍之時，高鳳翰才會用蘸著血水的筆來繪制這幅替朋友鳴冤的不朽之作。據(jù)袁枚的 《隨園詩話》載，高鳳翰晚年生活非常困苦，衣食無著，曾于乾隆十四年（1749）寫信給時任永平知府的盧見曾求助，可惜盧見曾收到信后還未來得及回信，他就已經(jīng)離開了人世。聞到訃訊的盧見曾，懷著悲痛的心情作 《哭高二西園詩》，對高鳳翰的人品和詩書畫印成就給予了高度評價，以詩的形式寄托了對朋友的哀思。
高鳳翰的 《雅雨山人出塞圖》，是畫家與盧見曾之間真摯友誼的見證。但也因它記錄了一段真實客觀的史實，成為研究鄉(xiāng)賢盧見曾和揚州八怪的重要史料。
□張明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