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萬歷三年,邢侗帶著書童戴祿到南宮縣當知縣,來到南宮縣之后,他仔細觀察南宮的風土人情,發(fā)現(xiàn)南宮盛產(chǎn)大青羊,它們一個人個又高又大,壯似牛犢。讓邢侗感到趣味盎然的是田野里一群牧羊童,手持羊鞭或柳枝,騎在羊背上奔跑戲鬧,惹得年僅25歲的邢侗躍躍欲試。但是,初來乍到就騎羊玩,他怕傳出去讓人笑話,就強忍著先去了南宮縣衙。
童心未泯,閑暇時騎羊娛樂
南宮縣的知縣早已經(jīng)離任半年多了,平時一直有縣丞代理公事。當天晚上,邢侗便讓人把前任知縣遺下的案卷送來,他掌燈細細閱卷,批駁斷案,一直忙到半夜才歇息。
邢侗上任后一直忙碌了半個月,才將前任知縣遺留的案卷基本上閱讀了一遍。遇到重大疑難案件,他就派書童戴祿到民間私訪,直到弄個水落石出才肯罷休。連續(xù)十幾天的日夜操勞讓邢侗身心勞累。書僮戴祿見邢侗連日操勞,就悄聲勸道:“再過幾天就該升堂斷案了,何不趁此機會,學學古人,微服私訪,怎么樣? ”邢侗一聽,童心大發(fā),悄聲說好。
主仆二人從側(cè)門出來,一邊走一邊玩耍,不知不覺,二人信步走到城南門外。忽然,邢侗又遠遠看見幾個牧童騎羊奔走,嘻鬧不止。邢侗童心勃發(fā),心血來潮。戴祿一聽慌忙阻攔道:“老爺,你是一縣之尊,萬一被人認出,豈不貽笑百姓。 ”
邢侗說:“郊外人稀,只有你我二人,幾個牧羊童,誰能識我廬山真面目?你休要阻攔。 ”戴祿又勸說:“老爺,你要是真想騎羊,明日我讓魏社派人弄只大青羊,放進咱縣衙后花院,保準讓你騎個夠。 ”邢侗覺得戴祿的話有道理,也就勉強點頭同意。
回來后,戴祿把捕快班頭魏社拽到一旁,低聲對他耳語了一陣,魏社點頭去了。過了一會兒,魏社果然牽來來一只青色大山羊。邢侗聽戴祿這么一說,他悄悄地脫去官服來到了后花園。主仆二人,輪流騎羊,忘情賦詩歌,早已驚動了縣衙里的一位書辦,此人原是一名刁滑老吏,陰險狡猾。邢侗到任以前,曾在北京城怒罵過大太監(jiān)馮保,書辦早已被馮保重金收買,讓他暗中監(jiān)視邢侗,伺機在南宮縣報復邢侗。
謠言四起,舅舅趕來訓斥
第二天早飯之后,南宮縣衙門前忽然來了一群兒童,他們一齊唱道:“南宮百姓好命苦,來了個縣令二十五,告狀的案子他不審,大堂騎羊當老虎。 ”很快,新任知縣邢侗有騎羊之嗜癖,象一陣風一樣迅速傳遍了南宮城的大街小巷,沒過幾天,南宮縣到處都在流傳著這首民謠,只瞞著邢侗戴祿主仆二人。南宮與德平相隔只有二百多里路程,這首歌謠很快傳到德平邢侗舅舅的耳朵,邢侗舅舅一聽又氣又怒,他騎上一匹快馬急馳趕往南宮。
邢侗正與主簿商議擇日斷案之事,冷不丁見舅舅風塵仆仆趕來,他心中嚇了一大跳,以為家里發(fā)生了什么事。舅舅怒氣沖沖訓道:“外甥,你來南宮當知縣,我是怎么囑咐你的? ”邢侗說:“水能載舟,也能覆舟,孩兒一直把舅舅教誨牢記心中。 ”舅舅更怒道:“你身為南宮百姓父母官,上任以來,為何不升堂審案,替百姓申冤。 ”
邢侗答道:“前任知縣積壓舊案眾多,半月來,外甥一直逐案審閱,白日坐堂,夜里掌燈,剛剛審閱完畢。 ”舅舅冷笑一聲,說道:“即然如此,那南宮縣的老百姓為何罵你,罵你大堂騎羊當老虎。 ”
邢侗一聽吃了一驚,這首童謠他已經(jīng)知道了,是捕快班頭魏社悄悄告訴他的,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童謠傳播的速度如此神速。萬一這件事傳到京城馮保的耳朵里去,他一定又會趁機興風作浪。想到這里,邢侗才隱隱覺出童謠的嚴重性,不由得暗地里出了一身冷汗。
舅舅見邢侗不語,又說:“外甥,世上也沒有賣后悔藥的,當務之急,是立刻審理積案,平息民怨?!毙隙币娋司苏f的有道理,當即揮筆寫了告示,定于三天之后審理舊案。
開堂審案,贏得百姓稱贊
邢侗公開審理積案之日,南宮縣衙廳門內(nèi)外站滿了黑鴉鴉的人群,老百姓聽說年紀僅25歲的新縣令審理舊案,都從四面八方趕來看熱鬧。只見邢侗不慌不忙,端坐大常,升堂審案,他先將前任積壓下的舊案卷擺在案幾上,喝道:“帶陳恩與被告?!痹捯魟偮?,眾衙役齊聲呼喊,緊接著,原告與被告被帶上來。邢侗喝道:“陳恩,你為何告劉海? ”
陳恩是南宮縣有一位強豪,平時仗勢欺壓百姓,惡名昭彰。陳恩狀告平民劉海的狗咬死了他家養(yǎng)的鶴,稱他家的鶴是某位王公貴族所賜,鶴的脖子上掛有金牌,要求劉海為他家的鶴披麻戴孝。陳恩說道:“劉海的狗,咬死我家養(yǎng)的鶴,我的鶴脖子上掛有金牌為證。 ”邢侗冷冷一笑,判道:“鶴雖帶牌,犬不識字,禽獸相傷,與人何事?”說罷,又對被告平民劉海說道:“鶴犬皆畜牲,鶴死犬抵命,一命還一命。用你家的犬,抵他家鶴的命。 ”劉海急忙說:“老爺,我的犬已被陳恩打死?!毙隙币宦牐淮笈?,沖著陳恩喝道:“鶴因犬死,犬已償命,因果已了,為何還喋喋不休? ”陳恩面紅耳赤,張口結(jié)舌,不敢吱聲。邢侗命令將陳恩驅(qū)逐出去,又當場釋放了劉海??礋狒[的老百姓一聽,歡聲雷動,拍手相慶。
緊接著,又一個姓王的平民百姓狀告另一個姓劉的平民百姓,稱他家的耕牛,抵死了自己家的耕牛,要求對方用他家的耕牛賠償。被告則稱自己家貧,全家僅有這一頭牛耕田,全家人都依靠它耕田為生,不肯用自家耕牛賠償。邢侗略微沉吟,判道:“兩牛相爭,一死一生;死者同烹,生者同耕”。 意思是死了的牛剝皮殺了,兩家共同分肉吃,活著的牛兩家輪流飼養(yǎng),輪流使用耕田。原告和被告一聽,都口服心服,歡天喜地,磕頭謝恩。
邢侗審了一案又一案,僅用半天工夫,就將前任知縣積壓的舊案全部審理完畢,無論原吿、被告,都皆大歡喜。圍觀的人們都興高采烈,齊聲稱贊。
□孫建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