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春雷
??? 每天去城郊晨跑,都經(jīng)過一塊蘿卜地。每次經(jīng)過,我都停住,站在菜地旁,看上那么一會兒。這時候的蘿卜,著實可愛。每一個都圓滾滾地,紅彤彤地,頂著一頭綠油油的纓子,將自己一半身子臥在泥土里,另一半露在秋風里,沖著我憨憨地笑。是的,在笑。
??? 這時候的陽光,是線條狀的,一縷縷拋射在蘿卜上,毫不吝嗇地給它們都鑲上了一層金邊。青碧的菜葉上,透明的露珠反射著金色的光,使它們更有了金屬的質(zhì)感。
??? 菜地旁不遠處的一株柿子樹上,掛滿了一個個燈籠,像是一只只描了紅眉的眼睛,紅得發(fā)亮。近處的一截籬笆上,攀援著的牽牛花也浴了晨輝,張開著一個個紫色或紅色的小喇叭,對著天空廣播著什么。
??? 其實,對喇叭花在廣播什么,我并不在意。我只在意眼前的蘿卜,這些腆著大肚子的蘿卜。很多時候,我會在一株蘿卜前蹲下來,和它談心——和蘿卜談心,有什么稀奇的呢。老家的母親,在田里經(jīng)常對著莊稼說話。
??? 這些蘿卜會告訴我一些菜地里發(fā)生的事情。譬如昨晚有蟋蟀在它跟前唱歌,有螢火蟲打著燈籠飛過……我呢,則說一說作為人世間的一個人,通常所能有的那些快樂和憂傷。都是瑣碎的話。這是隱秘的交流。沒人能聽到我們的對話。就連秋風也不行。
??? 這些蘿卜沒有告訴我,它們和我鄉(xiāng)下老家的蘿卜有什么關系,是不是拐了好幾道彎的親戚。我卻固執(zhí)地以為,它們就是我老家的蘿卜,千里迢迢從故鄉(xiāng)跑來,只為每日在清晨和我說上一會兒話。
??? 無論哪里的蘿卜,與生俱來都帶著人間的煙火味。從這些蘿卜身上,我分明看到了故鄉(xiāng)的炊煙,炊煙下的灶臺,灶臺前站著的我的忙忙碌碌的母親。不僅這樣,我分明聞到了柴火在灶下噼噼啪啪燃燒,所散發(fā)出的那種淡淡的嗆卻又淡淡的香。還聞到了蘿卜和肉在鐵鍋里咕嘟咕嘟燉著,從鍋蓋下溢出來的香。那肉,分明是野兔的肉。
??? 這些,我都沒有告訴眼前的蘿卜。更多時候,我和蘿卜們只是對望。我將它們望進我的心里去,讓它們在我心里蓬蓬勃勃地生長著,身紅纓綠著。
??? 德國作家、哲學家赫爾曼·黑塞曾說過,誰能同草木交談,“ 誰能傾聽它們的語言,誰就獲悉真理,誰就能成為智者?!蔽也幌氤蔀橹钦撸抑幌胱屪约旱男脑谀且豢坛伪?、寧靜,寬闊、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