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散文作家群像 (之二十:張洪敏)
又一次夢見那個香氣繚繞的小院。醒來后聽到窗外啪嗒的雨滴聲,把窗簾拉開,把窗戶打開,清澈心肺的初秋味道撲面而來。舉目望去,看到青石鋪砌的路上泛著潮濕,看到布滿晨露的青草搖曳著晶瑩,呢喃著清新,夢中的情景再次牽動了暗涌內(nèi)心深處的那股情思。在這個秋雨淅瀝的清晨,望著水泥鋪就的小區(qū)大院,有點點感傷、懷念、溫馨,以及點點“逝者如斯”的情緒繚繞開去。
讓我魂牽夢繞的小院是中學時寄居過的地方,我在那里度過了兩年半的少年時光。小院主人是我族中姐姐的姥爺姥姥,離我們就讀的中學二里左右。當時學校條件差,我就跟著姐姐住到了她的姥姥家,直到姐姐初三輟學,我才離開。數(shù)年后想起那段時光,我都慶幸在那段純凈的歲月里留下的布滿芳香的記憶。之所以難忘,最重要的是因為那里居住著一對慈祥善良的老人——姐姐的姥爺和姥姥,還有姥爺親手侍弄的那個綠意蓊郁、色彩絢爛的小花園。姥爺是個勤快干凈、性格耿直的人,多年來一直靠養(yǎng)花賣花謀生,那面積僅百余平方的小院,在姥爺精心的侍弄下,簡直成了 “御花園”。每天姥爺都早起來,拿著小鐵鍬端著灑水壺或干脆挽起袖子,像精心雕飾一幅水墨畫般開始他的創(chuàng)作。院子里花草數(shù)十種,雖不名貴,但都美得嬌艷欲滴:傲然挺立美人蕉,小家碧玉夜來香,晶瑩透亮三紅珠,嬌媚迷人不死花……還有那藏花地窖,天冷時遮起塑料膜,即使在溫度偏低時節(jié)仍蘭菊逸香。小院從大門到屋門一段路程是磚砌外,其余空間都是乳白的沙土,土質(zhì)松軟細膩,沒有一棵雜草擾亂沒有一顆石粒礙眼,完全是一個人造仙境。
那時清晨,我總喜歡靜處一株牡丹花旁,看姥爺小心侍弄那些盆盆罐罐。對姥爺來說,每株花草都如同孩子般讓他疼愛,他無數(shù)次彎腰與它們親昵,讓姥爺有些駝背。那時,如果時間來得及,我也會為姥爺搭把手,雖常有碰落花瓣枝葉的事發(fā)生,但姥爺從沒向我發(fā)過脾氣。如果趕上不上晚自習,我會和姐姐早早回來,拿個小木椅坐在花下背書。夕陽余輝漫過土墻涌過來,小院滿園金黃和緋紅,穿著蔥綠襯衫、兩根油黑大辮子蕩在胸前的姐姐,端坐在花叢中,淹沒在霞光里,宛如花仙子般動人。我們對坐著,說笑打鬧著,背過多少書也都不曉得,只記得逍遙愜意。在那段時光里,我們的心天天在舞蹈,抱住色彩與芬芳也被色彩與芬芳抱住。日子就如此簡單、清澈、流失,姥爺姥姥過著衣食滿足平靜安寧的時光,我和姐姐滋味濃濃地過著來去蹦跳的日子。善良美麗的姐姐給了我很多關照,如同那小院里一直向我微笑的花兒,紅的黃的白的紫的……都亮著炫美的色彩。
初三下學期,姐姐堅決退學,說自己學習一有壓力就頭疼。我舍不得她,徹夜勸說,但執(zhí)拗的她還是選擇了自己的路。姐姐退學后,姥姥姥爺說我可以自己在他們家住,但沒了姐姐的陪伴,我也不愿再給老人添麻煩,加上初三課程緊,還是住進了學校,離開了那個讓我沉醉迷戀的小院和那對善良的老人。
后來我在求學的幾年中,很少見到姐姐,有一年假期,聽說兩位老人都去世了,感到很心痛,心里很空,有一種想立即見到姐姐的強烈愿望,雖不知見到說什么。數(shù)年后,我和姐姐都已為人妻為人母,同住一個縣城,不時打個電話,但見面機會并不多,也從沒刻意聚會。生活中總會有這樣一群人,從不刻意記取但卻永不會忘記。
不知為什么,在初秋的早晨,我毫無緣由地想起那個小院。夢中多次出現(xiàn)這樣的情景:我推開木質(zhì)小門,隨著吱呀一聲,映入眼簾的是那熟悉的花團錦簇的小世界,沒有目不暇接的緊張,也沒有置身于美景中的欣喜,淡淡的清香在發(fā)髻在指梢在腳板上彌散開來。我輕踩著磚砌小路微笑著穿梭,輕盈如風、微笑如花,看到了那對善良的老人在慈祥地嘮叨,也看到了紫藤下的姐姐舞動腰肢甜美地在輕吟淺唱。此刻我的目光迷離,且沾滿繁花……
(張洪敏女,慶云人?,F(xiàn)在縣史志辦工作,文字、攝影愛好者。 )
時過境遷,繞過艱辛,歲月饋贈給我們的,時常是某些溫馨的細節(jié)和情懷。本文給我們呈現(xiàn)了難以忘懷的小院、花園和慈祥善良的老人。這些美好情感,將隨著歲月的磨礪,不斷放射出溫馨的氣息、燦爛的光華。
——高艷國(特約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