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散文作家群像 (之四十一:陳德軍)
??? 我常常想起廣場上的那位習(xí)字老人。??? 晚飯后,我習(xí)慣到休閑廣場上走幾圈。從西北角進入,然后向南、向東、再向北,便來到廣場北門8個高高的燈柱下,燈柱西面有塊地面平整而光滑,老人總是專心致志地站在那里寫字。老人大概60歲上下,臉微黑,頭發(fā)花白,一身簡樸的裝束。他左手握了一根細繩,繩的下端系著一個小小的水桶,擱在地面上;右手握了一支大筆,和地面垂直著,那筆桿足有一米多長,筆頭也是長長的。
??? 我停下來靜靜地看著。老人的表情顯得寧靜而安詳,仿佛置身在曠野之中,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老人家寫上兩三個字,就緩緩地往后退一下,然后接著寫。我往往看上十五、二十來分鐘,沿廣場轉(zhuǎn)幾圈,再停下來接著看。
??? 人生有很多無奈,也有很多值得享受的東西,比如靜靜地看老人寫字就是一種享受——他靈通的動作里蘊含著美,似流動的音樂,又像抑揚頓挫的詩句,讓我想到了“筆走龍蛇”“龍飛鳳舞”之類的字眼。
??? 那支大筆在他手中顯得已經(jīng)出神入化,有時似行云流水,有時如猛虎下山,行草結(jié)合、剛?cè)嵯酀?,如勁舞、如太極,看似不甚經(jīng)意,隨意中總不離法度,“隨心所欲不逾矩”,一字一畫都含著美感。寫的內(nèi)容也好,大多是古今膾炙人口的優(yōu)美詩句:“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 尤其那個“卻有晴”的“卻”字,老人寫得格外認真,尤其最后那一豎,仿佛寄寓了多年的情感,又不想一下子釋放出來,筆頭先在空中停幾秒,仿佛在蓄勁,然后突然按下去,越拖越長、越拖越輕,有種余音繞梁三日不絕的韻味,我的心情也隨之起伏著。
??? 最讓我羨慕的是他從容淡定的神情,人多時認真寫,人少時認真寫,無人看時照樣寫,有人贊嘆時不稱謝,小孩子圍他轉(zhuǎn)、干擾他寫字也不惱,只稍稍一停,便繼續(xù)寫下去。寵辱不驚,淡定從容,這修養(yǎng),這境界,是多么難得!
??? 每個層次的人既有快樂,也有煩惱,這老人自然也不例外。但此時此刻,所有的煩惱都被他淡然地抹平了,剩下的,只有達觀與超然。他只管在那里寫著,不理會別人,似乎也忘了自己,完全沉浸在潛意識的快樂里,只是瀟灑地抒發(fā)著內(nèi)心的情感,“欲除煩惱須無我,歷盡艱辛好做人”,這也是歷練的結(jié)果吧。
??? 于丹教授曾熱心解析《莊子心得》,在這個浮躁的時代里,對慰籍眾人的精神不無裨益。但包括于教授在內(nèi),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拋卻功利、不理世俗呢?又有多少人能像眼前這位老人一樣,默默享受這物我兩忘的境界呢?
??? 此時此刻,老人家仍在默默享受著精神的安寧,這安寧著實讓我羨慕。每次,當(dāng)我心緒不寧、神浮氣躁時,就會想起這位老人。想到他寧心靜氣寫字的樣子,內(nèi)心就會稍稍得到安寧。
??? 天涼了,好長時間沒見老人家來廣場寫字。每次散步時,只要走到那里,我都下意識地朝那個方向看看,看到那邊空空沒一個人影,內(nèi)心就會感到失落。
??? 不知道老人現(xiàn)在去了哪里,有些想他!或許明年春暖花開時,他還會來廣場寫字吧?
??? (陳德軍 又名陳德均,德州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現(xiàn)供職于禹城市教育局。已在《時代文學(xué)》《當(dāng)代小說》等報刊上發(fā)表散文、隨筆60余篇。5篇散文在全國性征文比賽中獲獎。 )
??? 本文表達了作者的一種人生態(tài)度:生活的美好和心境的寧靜,需要的不單是渾然忘我的專注,更需要淡定從容、心胸豁達的超然境界。 ——高艷國(特約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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