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圖:紀曉
在母親節(jié)的下午,一個人靜靜地坐著,思念已遠去的母親。
那是我大學(xué)畢業(yè)前夕的一個傍晚,宿舍樓管員找到我,神色悲傷地告訴我:你母親剛剛?cè)ナ懒恕N乙幌伦由盗?,怔怔地站在走廊里。雖然已知母親病情很重,但總覺得她能扛得過去。在我心中,母親是什么困難都難不倒的。晚上已沒有公交車回幾十公里外的老家。那時車很少,找好幾個同學(xué)幫忙,都沒有借到。我一個人靠在床頭,萬箭穿心般、撕心裂肺地、默默任淚水淌了一個晚上。那是我此生中最漫長、最煎熬的一夜。
我的童年是在煙臺老家度過的,兒時印象里最清晰的莫過于奶奶的慈祥與媽媽的辛勤。爸爸在離家較遠的高中教學(xué),哥哥姐姐都在外面工作和上學(xué),家里6個人的地基本都是媽媽一個人種的。在我的記憶中,媽媽從未有過一次午休。白天,她像男勞力一樣在田里辛勤勞作,無論酷暑寒冬;晚上,在做好晚飯、侍弄好家禽家畜后,又連夜織花邊,為家里掙些零花錢。當(dāng)時家里的生活是很清貧的,由于爸爸微薄的工資要供4個孩子上學(xué),還要供養(yǎng)年邁的奶奶,拮據(jù)情況可想而知。但無論生活再苦再難,媽媽永遠都是面帶笑容,她總說 “人富了扎不下根,窮不能窮到底,日子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在她的影響下,我雖然很少有新衣服,也很少吃到旁人家孩子經(jīng)常拿著的點心零食,但我內(nèi)心仍舊自信和快樂,因為我的學(xué)習(xí)成績一直是班里最好的。
在媽媽的鼓勵下,我很小就會嘗試做各種農(nóng)活,推小車、割麥子、挑水、除草。 8歲那年,麥收時爸爸給我買了一把小鐮刀,我照樣用它像大人一樣割完了半畝多地的麥子。
媽媽祖上也是書香門第,雖沒上過學(xué),但她卻總能說出很多樸實的大道理。在村里她人緣很好,對人很是寬容,對我疼愛有加但要求很嚴格。她總教育我要有志氣,要善于虛心求教,要尊重長輩,要學(xué)會自立。那時家里沒有電燈,只能點火油燈。夏天的晚上,很多孩子都在街上玩耍,但我常常在媽媽的花邊板上,在微弱的火油燈下,看書寫字,陪伴干活的媽媽。
多年的勞累,使媽媽的身體留下了很多病患。家人也說不清媽媽在去世前那幾年到底受了多少病痛的折磨。但我每次放假回家,她都強裝笑顏,對我說: “孩子,沒事的,我都好了。”她是不愿讓我牽掛,怕我分心影響學(xué)業(yè)。童年的生活是艱苦的,但在媽媽樂觀堅強的精神影響下,我們的家庭溫馨而幸福。
小學(xué)之后,我到了離家較遠的初中就讀,之后是高中、大學(xué)。在媽媽的期盼下,我一天天成長。我曾發(fā)誓等我畢業(yè)工作、成家立業(yè)后,一定要接媽媽到城里,讓她過上舒心的日子。然而,就在我們兄弟姐妹都已長大成人,我即將大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媽媽終于松開了她那雙一直緊緊攥著我們、呵護著我們、勤儉而溫暖的手,永遠離我們遠去了。媽媽去世第二天我趕回家里時,她靜靜地躺在床上。我一遍遍地呼喚著,緊緊抓著她的手。我不相信媽媽就這樣離開我!我想用自己的體溫將媽媽冰冷的手捂熱,想像著她或許過會兒脈搏能重新跳動起來,又坐起來說:“孩子,你回來啦!”……
畢業(yè)之后,工作、結(jié)婚,又讀研,之后舉家搬到了上海。當(dāng)我每每與太太坐在書房里,看著兒子聚精會神學(xué)習(xí)的時候,就不由得想起了母親,想起了與母親一起在棲霞老家的日子。于是,在每個母親節(jié)的前一天,盡管知道兒子不會忘記,但還是會提醒他,買一束花,送一份祝福給他的媽媽。
爸爸已退休多年,每年的夏天,都會回老家度過。我也常在這期間,回去探望老人,同時祭奠媽媽。
親愛的媽媽,您在那個世界還好嗎?您是一個賢德淑良的好人,相信一定能得到上天的呵護與眷顧。
永遠地懷念您,我的母親!
□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