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讀了2014年8月28日《齊魯晚報》許志杰先生《老舍的茶館》一文,勾起了我對鄉(xiāng)下茶館的點滴記憶。
??? 那是童年時的記憶,大約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再早我還不記事,再晚些茶館也就銷聲匿跡了),我的家鄉(xiāng)魯西北平原的鄉(xiāng)村是很時興茶館的,恐怕是稍大點的村子都會有那么一兩家。有例為證:我的故鄉(xiāng)——武城縣果里村當時也就七八百人口,在村子西半截就有一家韓姓人開的茶館;而鄰村我姥姥家高官屯村,也是個千八口人的村莊,也開著一家茶館。
??? 北方鄉(xiāng)下的茶館不似阿慶嫂那種江南小鎮(zhèn)的茶館,也比不得大城市那種 《老舍的茶館》。然而,不論城鄉(xiāng)和南北,但凡茶館有一點是相通的,就是供人們喝茶的場所。記得那時本村的茶館開得也是像模像樣的。但見那爿臨街向陽的敞棚下,靠街面是一溜土坯砌成的爐子,每個灶口上坐著一把白鐵水壺,在人拉風箱的助力下,灶口呼呼地竄起紅紅的火苗,壺嘴壺蓋處嗞嗞地冒著熱氣。在靠近爐體的前下方,整齊地擺放著一溜竹篾皮的暖水瓶。靠門口爐體的一端擺一木墩,上面蹾了一只大個頭的用白棉布套裹了的白鐵水壺,壺嘴比燒水用的白鐵壺長了一大截子。只見腰系圍裙肩搭白羊肚毛巾的堂倌不時提起這把大壺忙來忙去為茶客們沏茶續(xù)水。敞棚靠里邊的一大片空場上擺放著幾只條桌或方桌,周圍撂著幾把椅凳,供茶客們飲茶時用。常見茶館里坐著幾位甚或十幾位茶客,圍在一起,邊喝茶邊擺龍門陣。大凡到這里便能聞知有關(guān)天南海北、東村西莊、左鄰右舍等的奇聞異趣、家長里短、笑話流言。這興許就是農(nóng)村早期的文化沙龍罷。
??? “壘起七星灶,銅壺煮三江……來的都是客”。來茶館喝茶的都是些什么人呢?筆者不得而知,猜測起碼得是些喝得起茶的有錢人,有工夫喝茶的休閑人,抑或愛湊熱鬧的混混兒。不,還有。這使我忽然想起兒時常聽到的一則有關(guān)喝茶人的笑話:說的是,有一個落魄的主兒,敗家之后依然打腫臉充胖子,天天到茶館來喝茶。盡管餐餐油水不足,卻家中常備一小塊豬油,用以餐后拭嘴,以在茶客們面前顯擺“頓頓魚肉,滿嘴流油”為榮。一日,兒子來喚,說擦嘴的豬油被貓叼走了。該主兒訓兒:“你娘干什么哩?還不快叫她去追貓! ”兒子回道:“褲子讓您穿來了,我娘還在炕上蓋著被子哩?!贝酥鲀河纱嗣婢呓移?,斯文盡掃。笑話不可信,啟示耐思量。老百姓有句俗語叫做“吃飯穿衣量家當”。去茶館喝茶要具備起碼的條件,有喝茶的錢,也要有喝茶的工夫和心思,講求虛榮要不得,盲目攀比也要不得。
??? 當年鄉(xiāng)下的茶館不光是供茶客們飲茶的,還有一項經(jīng)銷開水的業(yè)務(wù)。誰家臨時來了客人,到茶館打壺開水回來沏茶招待客人。那時村里很少有人家生爐子燒水喝的,平時喝開水,都是在做飯的大鍋里燒,一般是做飯時把鍋燒開后先舀一暖水瓶放起來。這樣燒的水叫做溜鍋水,帶有一股子濃濃的雜味,沏茶味不正,來了客人只好去茶館打水。茶館賣開水一般不用現(xiàn)錢交易。茶館制作了許多水牌——竹板做的,跟麻將牌差不多大小,一個牌一壺水。家境寬裕的,一次買下若干水牌備用;日子緊巴的人家就先佘些水牌,等秋后或年底清賬。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不斷改善,家家煤爐、氣爐、電爐、飲水機等應(yīng)有盡有,不用再去茶館買水喝了,鄉(xiāng)村茶館自然而然地完成了其歷史使命。同樣,隨著城市人們生活節(jié)奏的加快,偶爾得一閑暇,犯不上再自己燒水喝,于是邀上一二知己去茶館品茗小憩,抑或與密友、情人到茶肆約會,再者把商談生意事宜搬到茶樓進行,是一種新的時尚。 “老舍茶館”是幸運的,現(xiàn)如今在北京前門又興盛起來了。這又扯到許志杰先生文中之義了。
□李紹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