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已經(jīng)離我們遠去，站在新世紀的起點再次回望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史，我們秉持的應該是理解之同情與還原歷史的原生態(tài)，尤其是不應該忘了那些試圖在這歷史的夾縫中進行審美探尋的、來自于民間的詩性作品。
無可否認，當代文學“十七年時期”，很多作家在意識形態(tài)環(huán)境影響下所創(chuàng)作的文學作品的確有簡單化、理想化的傾向。但這并不代表著那個時期沒有出色的文學作品。因此，在反思與批評文學史的時候，我們發(fā)現(xiàn)，山東作家郭澄清作品無論是短篇小說還是長篇小說，無論是題材還是故事內(nèi)容等方面都具有很強的思想性、藝術性與民間性?！八麑ι畹脑娦院腿宋锏拿栏械乃囆g呈現(xiàn)極大地突破了意識形態(tài)的桎梏，直接面對現(xiàn)實主義的本質(zhì)和本源意義，還原了人性美，杰出地代表了他生活的那個時代中國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成就。 ” （吳義勤）而郭澄清的著名長篇小說《大刀記》更是在繼承了中國民間傳統(tǒng)小說的基礎上創(chuàng)造的佳作。可見，郭澄清是一位值得研究并應該給予一定文學史地位的作家。由德州作家黃書愷與高艷國歷時3年采訪所撰寫的紀實文學《風雨大刀魂·郭澄清評傳》，為我們還原了一個真實的郭澄清，為重新了解作家、評價作家提供了一把帶有歷史蹤跡和人文情懷的精神鑰匙。
知識分子的本真與良知的堅守
《風雨大刀魂·郭澄清評傳》這部厚重而獨特的作家傳記，讓我們重新從真實的歷史語境中走進郭澄清的內(nèi)心世界。這“可以說是極具精神價值和啟示意義的，也稱得上是一次極為艱難的搶救式挖掘”。 （高秀鵬）在本書中我們可以感受到兩位作家對郭澄清先生的一生的全方位的梳理與挖掘的艱辛努力。他們?yōu)槲覀冞€原了郭澄清這位幾乎被歷史遺忘的作家，如何在政治意識形態(tài)高度強化的環(huán)境下堅守著自己內(nèi)心的寫作。兩位作家“用樸實沉厚的語言真實還原郭澄清先生跌宕起伏的一生，而我們也在作者極具現(xiàn)場感的言說中，感知到了郭澄清先生這位在中國當代文學史上占據(jù)重要地位的老作家身上不朽的人格光輝——他用樸實清朗、優(yōu)美潔雅的文字和清醒深刻的反思意識，構筑了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中國最為純潔的鄉(xiāng)村世界。 ” （高秀鵬）從古至今，在政治環(huán)境的高壓下，知識分子仿佛永遠屬于弱者。但是，他們卻有著一顆看似柔軟實則無比強大的內(nèi)心。在這似乎是唯一一塊當權者無法踐踏的凈土上，他們堅守著自己的良心，保持著自我的本真。不管時代的狂風暴雨如何猛烈，他們?nèi)耘f真誠地在夾縫中探索文學的道路。這才是真正的知識分子。郭澄清正是這樣一位讓我們欽佩的真正的知識分子。
郭澄清熱愛自己的家鄉(xiāng)，熱愛寧津這塊沃土。他把對家鄉(xiāng)的熱愛轉(zhuǎn)換成深情的文字編寫成動人的故事記錄了下來，無論是短篇小說，還是他的《大刀記》，都是他自己內(nèi)心的真誠流露?！八奈淖种杏縿又氖囚斘鞅逼皆先嗣竦难?，他的文字的底色是魯西北平原上高粱、玉米、小麥、谷子、地瓜、棉花的顏色，他的文字中的韻律是魯西北平原上的人民、植物、動物、平原深處祖先魂魄的聲音。 ” （《風雨大刀魂》）這樣一位視文學為生命的作家，在自己患病數(shù)年中，仍舊勤勤懇懇，不斷地嘗試著變換著自己的寫作風格。
郭澄清讓人欽佩的不僅在于他兢兢業(yè)業(yè)地對待熱愛的文學事業(yè)，還在于他對待自己的父母妻兒、學生徒弟等無微不至的關心與真情。郭澄清中年半身不遂身體不能自理的時候，還會每天九點準時去看望自己的90多歲的父親。他是一位孝子，他不止一次講到對待父母勝過自己的生命。他對妻子感情從1984年的長篇敘事詩《黑妻》中便可以看出，那種真誠與博大的愛情似乎超越了普通人。無論是在任何時候，郭澄清與妻子像是患難與共的戰(zhàn)友。他們共同面對著命運的坎坷與磨難，從未有過放棄。郭澄清對待徒弟更是嚴格認真。他把自己在文學中所探索過的道路手把手教給徒弟，并且一同思考文學創(chuàng)作問題，這種無微不至的體貼成為徒弟們一生最溫暖的回憶。
郭澄清就是這樣一位中國式的知識分子，無論是在文革時期還是在其他階段，他都堅持著自己做人的秉性，堅持著文學本真與理想，創(chuàng)造出了屬于那個時代的真誠而熱情的勞動人民形象。其文學作品的深度與同時期其他作品相比，具有很明顯的超越。
大刀魂，民族魂：郭澄清文學
作品之魂
評價一位作家是否優(yōu)秀，不僅要看他的作品如何，更要看其作品如何反映了作家對于社會的發(fā)展，以及對文學史走向的整體思考與認識。 《風雨大刀魂》便是這樣一部深刻挖掘作家在時代發(fā)展下如何突破自我，如何在高壓政治環(huán)境中保持著自我文學特色的著作。在這部作品里，兩位作者擺脫了以往只對作家人生履歷介紹的普遍模式，采用多種方式，比如將采訪者的真實對話還原給我們，為我們了解作家的多面性提供了便利條件。
打開這部評傳時，我們往往會感到仿佛穿越了時代，走進了郭澄清的生命世界。正如作者在本書后記里說的那樣：“我們寫作家郭澄清，讓他自己的人生經(jīng)歷說了一遍，又讓他的長篇小說代表作《大刀記》說了一遍。最后，我們又借著評論他的短篇小說，說了說他的美學思想。如此，作家郭澄清的人生、影響、精神三個棱面就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覀儾捎昧斯吻逑壬呐笥?、學生、同事、孩子現(xiàn)身說法的方式，用他們眼中的郭澄清來還原作家郭澄清。 ”在本書的第二卷與第三卷中，作家郭澄清的美學思想就展現(xiàn)在我們的面前。作者不僅還原了郭澄清的一生，還原了那部曾經(jīng)轟動一時給人民帶來影響的長篇巨著《大刀記》的產(chǎn)生、傳播與影響；而且指出在長篇小說《大刀記》的基礎上，產(chǎn)生了連環(huán)畫、電影、小說連播等衍生藝術，對于整個山東文學乃至全國都有很大的影響。
今天再次品讀《大刀記》，我們或許看到的是更多的非常普通的場景。但作為文學上帶有民間武俠與通俗性質(zhì)的創(chuàng)新型文學，我們又會感受到這種極強的開創(chuàng)性與作家的那種積極探索精神。 “藝術的精神就是力求用詞句、色彩、聲音把您心中所有的美好東西，把人身上所有的最珍貴的東西—高尚的、自豪的、優(yōu)美的東西”,都刻畫出來。這應是郭澄清短篇小說取得的不朽美學價值所在。 ” （朱德發(fā)）
《風雨大刀魂》展現(xiàn)了作家郭澄清為我們留下的大量關于那個時代的文學的寶貴財富，讓我們在今天回望歷史的時候有一個相對準確的參照。時隔幾十年后，我們看到郭澄清正是在用自己的筆描寫著他所認識的中華民族的那種在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映照下的時代精神。我們同時也看到“他對現(xiàn)實主義傾注了特別真實而清醒的熱情” 。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年代里，郭澄清對中國當下現(xiàn)實主義的思考，對農(nóng)民生存環(huán)境的反思，對民間文化的深入挖掘，展現(xiàn)了一位肩負著責任感與使命感的中國作家在民族在特定歷史時期里用文字所展現(xiàn)的對國家和人民的深沉思考。正如為我們帶來的《大刀記》里的傳奇英雄人物一樣，郭澄清正是以筆為刀為我們構筑了民族魂的英雄!
《風雨大刀魂》這部傳記，讓我們從新認識了一位有著像趙樹理、孫犁一樣藝術成就的山東籍作家的一生。盡管該書某些部分仍脫離不開對于整個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局限性認識，但仍是比較全面而真實地為我們還原了作家的生活與生命的場景。這為中國文學提供了寶貴的研究資料。另外，兩位作家在寫人物傳記時注重還原作家那種原始性與獨特性的方式，為我們以后全方位研究作家、避免主觀臆斷提供了借鑒?？傊讹L雨大刀魂·郭澄清評傳》是一部帶有特定時代歷史記憶的、閃耀著美好理想人性和民族魂精神光澤的優(yōu)秀著作。
□山東師范大學中文系 孫亞儒 張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