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陽
立秋過后,中元又至。佇立故鄉(xiāng)梨樹林,任憑秋風(fēng)吹得一樹黃梨搖晃,任憑梨香暈開爺爺?shù)男θ荨?/p>
爺爺喜歡梨樹,家里的房前屋后遍植了梨樹。他精心照看著梨樹,為梨樹澆水、施肥、除草、除蟲,修枝。他說:“梨子寓意大吉大利,是咱家的寶貝,不要攀折樹枝?!?/p>
記得有一次,梨花盛開時,我禁不住梨花的誘惑,爬上梨樹,盡情深吸梨花的清香,還折下樹枝當(dāng)作戰(zhàn)利品。不料爺爺務(wù)農(nóng)回來,正好撞個正著。他大喝一聲,拿起一根樹枝就跑過來。我嚇得趕緊下樹逃跑,慌忙間被一根樹枝絆倒,摔得膝蓋上青了一塊。爺爺扔下樹枝追上來,立即抱著我清洗,又從野外采來草藥,搗碎,小心地敷在我膝蓋上。我坐在爺爺?shù)膽牙?,?nèi)心極度后悔。爺爺發(fā)現(xiàn)我的變化,沒有責(zé)備我,說:“梨樹是有生命的,和你一樣,我們要愛護(hù)它!”我默默地點點頭。
梨花如雪,掛滿枝頭,正是欣賞的好時節(jié)。農(nóng)閑之際,爺爺抽著旱煙,深情地看著這片雪白,期待梨樹帶來豐收,帶來生活的希望。姐姐在梨樹下寫作業(yè),梨花飄落在她的頭發(fā)、肩上,好看極了!我撿拾滿地梨花,找來碗,揮動樹枝,模仿大人炒菜做飯,和幾個小伙伴玩過家家的游戲,不時發(fā)出一串串天真爛漫的笑聲。
炎炎夏日,蟬聲四起,梨樹撐起一片清涼。我們姐弟圍著爺爺,聽他講梨樹的故事。爺爺對我們說:“這些梨樹是你太爺爺從很遠(yuǎn)的地方移植過來的,結(jié)的梨子又大又甜,我們一定要守護(hù)好!”
夏去秋來,梨子成熟,金黃的小燈籠在枝丫中跳躍,吸引著我們的目光。這時爺爺就會架梯子爬上去摘下給我們嘗鮮。我把梨子在衣服上蹭一蹭,輕咬一口,飽滿的梨汁浸入口中,滿嘴的甜爽,沁人心脾,臉上的笑容綻放得如一朵陽光下的梨花。爺爺愛惜梨樹,趁著好天氣,趕緊摘下成熟的梨子,送一些給左鄰右舍,剩下的就挑到集市上賣,換一些柴米油鹽和生活用品,也換來爺爺爽朗的笑聲。
花開花謝,歲歲年年,那梨樹林陪伴著我們慢慢長大,留下了生命中許多揮之不去的美好記憶。沐浴梨花的清香,我們的生活越來越好,告別了貧窮,梨樹卸下了改善生活的重?fù)?dān)。我和姐姐都考上了大學(xué),如鳥兒一樣飛出了故鄉(xiāng)。
歲月如梭,物換星移。多年后的一個秋天,爺爺不辭而別,倒在這片他深深熱愛的梨樹林下。沒有爺爺照看的梨樹林,一天天憔悴枯萎,最終消失在我的視線里。但爺爺?shù)睦鏄淞謺r光盛滿了他的喜怒哀樂和對我的愛,成為我一生溫暖的陽光,讓我也在人生的路上不斷地修正自我,大步向前。